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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秘的生活

    评分:
    0.0很差

    分类:剧情片美国2019

    主演:奥古斯特·迪赫,瓦莱丽·帕赫纳,玛丽亚·西蒙,卡琳·纽荷瑟,托比亚斯·莫雷蒂,乌尔里希·马特斯,马提亚斯·修奈尔,弗兰茨·罗戈夫斯基,卡尔·马克维斯,布鲁诺·冈茨,迈克尔·恩奎斯特,沃尔夫冈·迈克尔,约翰内斯·克里施,约翰·雷森,马丁·乌特克,瓦尔德马·科布斯,索菲·罗伊斯,亚历山大·费林,迪莫·亚历克谢夫,马克·瓦斯科,马克斯·马拉特斯塔,埃尔敏·西贾米贾,乌尔里奇·布兰德霍夫,迈克尔·史戴诺邱,亚历山大·拉兹尊,托马斯·马拉斯,迪特·考斯里克,贝恩德·霍尔谢尔,克里斯蒂安森格沃德,约翰尼斯·努斯鲍姆, 

    导演:泰伦斯·马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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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泰伦斯·马力克继1998年《细细的红线》后,将再次执导二战题材影片。新片取材自真实历史事件,讲述奥地利士兵弗兰茨·杰格斯泰德(奧古斯特·迪赫饰)因在二战时期拒绝为纳粹德国而战,最终被判死刑。据称这将是一部与《细细的红线》风格完全不同的二战影片。

     长篇影评

     1 ) 关于马力克一点粗浅的思考

    最近把《隐秘的生活》开场一段来来回回反复看了好几遍。对于马力克怎样调动观众的情绪这一点,有了一些不成系统的胡思乱想。 正如梅洛-庞蒂在《知觉的世界》中所说的:“...现代心理学已经注意到,物体的任何一个性质都远非严格地独立的,而是都拥有一种情感意谓(une signification affective),这情感意谓会将此性质与其他所有感官的情感意谓连结起来。...人的经验赋予了性质某种情感意谓,所以一旦我们把一个性质放回到人的经验之中,那么这个性质何以能够和其他那些它原本与之毫无关系的性质发生关联也就变得开始能够被理解了。”——物即情结(complex),我们对物以及空间的感知基于我们的经验,是一种总体的把握。举例来说,当我们想起柠檬,我们想起的是其表皮粗糙的触感,亮黄的色泽以及酸涩酸涩的口味;同时我们也可能想起第一次(或是印象较深的某次)吃柠檬的经历。在经验的总合之上,柠檬可能在我们身上触发某种特定的情绪。纳博科夫曾经提到,对他来说,每个字母都对应着特定的颜色——这就是我们称为“联觉”的现象。例如,我们听到“绿色”这个词时也许会产生某些印象:温暖的,或是清凉的,等等;更进一步,我们的脑海中可能浮现出森林,其中或许有鸟叫声,还有拂面的微风。这些感觉的产生完全是基于我们的经验的。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隐秘的生活》中的一个镜头:

    Fani和Franz的家

    这个镜头出现在电影5分37秒处。在上一个镜头中,我们已经看到Franz和Fani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在回家的路上,而这就是他们的家了。在进入这个镜头时,我们似乎可以感到音乐有了一定程度的加强,因为与它产生情绪共鸣的元素得到了展现:我们可以同时听到风声,风铃声和炉火的噼啪声。马力克在此忽略了这三种声音在空间上共存的不可能性:风声来自外部,而风铃和炉火的声音却只有在房子内部或是房子附近才能同时听到;这个镜头却是一个大远景镜头,我们从远处看到这些小小的房屋。尽管如此,这个镜头似乎还是在我们身上引起一种情感的震颤。这一震颤来自于哪里呢? 我们虽然没有靠近房屋,但是隐约透露的火光已经暗示了炉火的存在。这一暗示显然并不足以勾起足够的感知,于是马力克贴心地加上了炉火的噼啪声——这一背景音清晰地提示了炉火的存在,或者说是把我们潜意识中对这一存在的认知钩到了表层,于是我们的脑海里出现了浮动的火光以及火的热度——火的形象成型了。火,人类千万年崇拜的图腾,一种对安居的原始向往。 而风——我们不仅可以听到它的声音,更从风铃的响声感到它的存在。这里的风铃声不但是家宅的象征,也是对风之实体的勾勒。于是,我们感受到了风的厚度。 当我们想象一个安居的场所的形象时,往往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的就是这样一副图景:一座小屋,处于自然的环抱中,仅是一个外部的形象而无需内部肌理的填充。元素的原始观念在这个镜头中得到复兴:气(风)、火(炉火)、土(山谷在此仅仅作了视觉上的展现——或者说,由山风已经足够呈现一个完整的山谷的形象),而水的形象也在稍后得到展示。在这个镜头中,马力克展现出一种对原始经验的追溯,他用一幅牧歌式的图景唤起了我们对安居的向往。

    水的展现

    《生命之树》中关于飓风的段落,也是马力克这类手段很好的体现(在这里,展现的是恐惧的本能)。

    用几种物品勾勒出风的肌理

    电作为火的变体,在这里展现火危险的一面

     2 ) 殉道者的使命

    如同德莱叶的《圣女贞德的审判》及布列松《圣女贞德的判词》,这部片,也是“殉道者”,是自由意志,是人的“恻隐之心”,是通过一个生命来挽救、唤醒或刺痛所有的生命,是“平庸之恶”里的光斑,让夜遁形,让罪恶与懵懂不安、战栗,让灵魂在朝夕间被刺一下,发现这庸碌的肉体无法承载丁点的自省!

    那风驰电掣的邮差,是死神得化身(通知入伍或死亡证明),那夫妻俩挥舞的大镰刀,又何尝不是死神的讯息?当上帝及其代言人(教宗)都在重复着:那些当权者,你当顺从……,那死神的“正义”与反叛就有了真正的意义——虔诚的人在集体作恶,而成为“魔鬼”的叛徒,此时却成为圣者,有着灼人的光辉!

    隐秘的角落,总有人埋下土豆,如同这麻木世界里的一根针,春天会来,风依然在,你想到它,你被刺痛,你无法回避,正如在你最深的灵魂里。

     3 ) 《隐秘的生活》电影剧本

    《隐秘的生活》电影剧本

    文/〔美国〕泰伦斯·马力克

    译/郭巍

    外景,圣拉黛贡德,上奥地利(1940年),一片宁静

    一个正在耙草的男人:弗朗茨·贾戈斯塔特,36岁。远处是一座教堂的尖顶和他生活的村庄。一些屋舍座落在群山环抱之中。

    圣拉黛贡德是一处居住着500人的宁静村庄。村子中心是一个小广场;一侧有一家客栈和酒馆;另一侧是村政所。

    一条河流经过村庄,这是萨尔察赫河。牛群在阳光下吃草。牛铃叮当作响,牛儿懒散地甩动着尾巴。

    从地里回家的路上,弗朗茨和邻居们互相打着招呼。字幕出现:1940年奥地利。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他向30岁的妻子弗兰齐斯卡走来。他们2岁和3岁的女儿,从房子旁边的谷仓跑出来。一头初生牛犊的腿还在发颤。弗朗茨叫弗兰齐斯卡的昵称“芳妮”。

    芳妮:孩子们,快来帮爸爸!

    女儿们叫罗茜和马里德尔。弗朗茨抱起马里德尔放在自己肩上,而罗茜也想要被这样举起。远处钟声响起。

    圣拉黛贡德生活场景,客栈弗朗茨在露天酒馆旁跳舞。芳妮边笑边拍手。

    两人一起在他们的小果园里的树上摘李子和苹果。

    芳妮给一头牛上轭,开始犁地。

    孩子们向牛群扔石子,将它们赶出刚播种的田地。

    芳妮给牛挤奶,做肥皂,搅奶油。她跟磨房主讲价钱,把自家的小麦磨成面粉。

    弗朗茨的母亲罗萨莉娅与这家人住在一起,也帮着下地干活。她已守寡,弗朗茨的父亲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

    弗朗茨:妈,别呆在太阳底下了。

    夫妇俩与村民们互帮互助:割草,刷房,打井。他们相互依赖,形成一个关系紧密的社群。

    内景/外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除了干农活以外,弗朗茨还在教堂作司事。他剪烛芯,擦条凳,敲钟。他为教民们安排洗礼、婚礼和葬礼,但从不收取他们为此所给的任何费用。

    他痴迷地看着画匠描新顶壁上画的小天使和六翼天使。

    他掐去教堂庭院外墓地里枯萎的玫瑰花枝。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弗朗茨扶母亲走上一段楼梯。她是个郁郁寡欢的女人。

    新闻短片(黑白),俄罗斯战场

    东部战线画面。德国和俄罗斯军队疲惫地在雪地里行进。坦克夜间开进。榴弹炮照亮天空。斯大林格勒。库什克。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晚上

    弗朗茨和芳妮把孩子们放到床上。看到父亲投在屋顶上的影子,孩子们都兴奋地叫起来。她们很快便入睡,屋里安静下来。

    芳妮:这几个星期你不太一样。怎么了?跟我说说。

    她记得从前的他无忧无虑,他曾经还有一辆摩托车,他骑着摩托车穿行在阿尔卑斯山。她看着他微笑的脸。

    一直没有什么妨碍他们的幸福。忽然几个星期前,她听到隐约的轰鸣声,抬头眺望,远远看到英国轰炸机的轮廓掠过高空。

    尽管他们离维也纳和柏林那么远,对于事态全局也是如此微不足道,战争还是染指了他们的世外桃源,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他轻抚她的肚子。她有孕在身。

    芳妮(继续):我们应有尽有了。所有想要的。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们的爱。我们有孩子,有家,有彼此。没什么能夺走我们的幸福。

    他们穿过房门,门上方挂着花环。

    弗朗茨:是啊,我的妻。我们会长相厮守。

    婴儿

    一个孩子降生了。一个女孩:洛伊西。她的两个姐姐惊讶地旁观。弗朗茨转向芳妮笑起来。他们的幸福圆满了。

    邮差

    次日他们听到车铃响。邮递员骑车送来一封信。弗朗茨拆开信看了看。

    弗朗茨:我被征召了。

    外景,果园,雷茜,芳妮的姐姐

    芳妮和她的姐姐雷茜在一起。

    芳妮:只是训练。一个运输部门。

    雷茜:你害怕吗?

    外景,练兵场(1940年10月20日)

    弗朗茨(画外):再过六个月我们的训练就结束了。战争也会结束吗?我只好暂时在心里和你相聚。想家的时候,对你的思念真是熬人。我们的宝贝怎么样了?等我回家的时候,肯定会惊讶她已经长那么大了……你想好用马拉犁了吗?如果你让那些耕牛退下来,我想它们不会不高兴的。

    罗萨莉娅,弗朗茨的母亲

    弗朗茨的母亲罗萨莉娅帮着芳妮往车上装一头猪。芳妮对自己的婆婆很客气,但罗萨莉娅却报以某种程度的疑忌,似乎她觉得这桩婚姻低就了弗朗茨。

    外景,田地,圣拉黛贡德

    芳妮与雷茜和邻居一家人在地里刈草。

    芳妮(画外):你母亲帮我干地里的活。我们太依赖乡亲了,这样不是很好,总向他们求助,然后道谢。斯特罗霍夫一家已经相当帮忙了。

    (她向村邻道谢)

    那头猪差点塞不进车里。只有个男孩过来帮忙。猪有326磅重。教堂里正举行婚礼。

    (教堂外有位幸福的新娘)

    我已经耕完了燕麦地。刚开始,我在土豆地里费了不少劲,差点就哭了。

    她把草料堆到谷仓上。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孩子们

    芳妮喂孩子们吃饭,照料她们入睡。

    芳妮(画外):罗茜总问起你。我们上床的时候,她会说“爸爸给关在外边啦!”吃饭的时候,“给爸爸留点吧。”如果我起夜,“爸爸回来了?”妹妹会告诉她:“爸爸会带香肠回来的。”

    孩子们

    两个姐姐跟她们的小妹洛伊西玩。

    芳妮(画外):孩子们可真让我开心。每当想到她们和你,还有我们的团聚,幸福感油然而生,泪水夺眶。你真是付出太多了。我回到家,家里已经没活要做了,我就只需要看孩子!

    孩子们常搞恶作剧,这时她就会责备她们。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农场

    芳妮给牛刷洗。她把奶搅打成黄油,装了一车稻草,把草料摊开晾干。

    芳妮(画外):我不得不说说这些小丫头。她们总是吵吵嚷嚷,要我照顾。马里德尔打罗茜,因为她说“你坏。”然后马里德尔说:“我是好人。”而罗茜说:“我才是好人,你就是坏蛋。”马里德尔把罗茜布娃娃的一条腿揪下来,说:“另外一条腿马上也会掉下来的。”于是罗茜要找大夫把腿装回去。

    (一个男人在树林深处)

    斯特尔茨干完活以后,就到树林里哭。而托尼·斯特罗霍夫总是吃不饱。

    (一个男人在偷甜菜)

    以前你可以帮着给牛打理。早上吃甜菜叶时它们都很开心。马蒂尔德挤奶前从不擦洗,所以我只能自己做。

    马蒂尔德,单身女人,边放羊边织毛衣。

    芳妮(画外)(继续):我卖了几磅卷心菜,一磅3分钱。胡伯太太买了44分的。

    芳妮注意到一个男人走过时看着雷茜。

    芳妮(继续):他对你有意思。瞧!

    雷茜:男人都靠不住。

    外景,军营,院子

    弗朗茨和他同营的战友。

    他看着他们如何屈从于对着他们发号施令,自以为是的纳粹军官。

    他们一起看纳粹在西线节节胜利的新闻短片,短片被投影在晾着的床单上。

    弗朗茨(画外):我的爱妻!读你写来的每个字都让我欣喜。希望冬天来得晚些。农民们种的甜菜还在地里。你庆幸我们没种甜菜吧?

    弗朗茨听着他的同伴们兴奋地朝他们倒霉的当地邻居大喊大叫。那些茫然无措的法国农民盯着他们的德国占领者,跟他们要食物和燃料。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农场

    孩子们长大了。洛伊西已经会爬了。弗朗茨的母亲用引导绳拽着她。

    芳妮(画外):洛伊西是个小事儿精。她总要抱。今晚罗茜想带着你的照片睡觉。因为本来你是会跟她一起睡的。我告诉她,等爸爸回来就会陪她一起睡。她说爸爸已经回来了。你的照片被她们亲了又亲。罗茜能认出你,但马里德尔只会说:“男的”。

    今天早上我打理了猪崽。莎勒也在。这头牛犊已经五周大了。这礼拜我们一直忙着施肥。托尼·斯托特因言获罪,被判入狱四个月。他的嘴确实太大了。你可不要这样。乱说的人不会被准假。

    外景,路上,骑行的摩托车

    弗朗茨穿着军大衣,骑着摩托车行驶在路上。

    弗朗茨(画外):爱妻!真高兴收到你的消息。希望开春时稻草还够用。你一定省着用。镰刀上油并且挂起来了吧?亲爱的夫弗朗茨送上亲切的问候。也问母亲好,还有几个小不点。再见。

    弗朗茨看着一个军官神气十足地叫嚷。走过的一名士官向他行了个纳粹礼。弗朗茨看向别处,装作没看到。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农场

    芳妮和弗朗茨的母亲在刷房子。

    芳妮(画外):贝森博克要被征召了。我们得还他一只鹅。(孩子们打闹成一团)洛伊西是只可爱的小麻雀,总爱尝试新鲜事物。她还不太会走,最多就一步。她扑腾两下就掉下来了,之后又爬起来。她总让你母亲闲不住。每次打闹她都要掺和,尽管总是最吃亏的那个。我很心疼她,可又无能为力。她的姐姐们总是那么耍赖。明天我要翻地了,希望别碰到什么难垦的地方。我真怕遇上这样的地。

    芳妮在地里劳作,用耙子施肥。她给镰刀上油并挂在谷仓里。

    外景,湖边(南蒂罗尔)

    训练时弗朗茨结识一个比他小几岁的战友。他名字叫罗戈夫斯基。

    毫不夸耀地说,这个人善良、慷慨、诚实,还是个乐天派。他只活在当下,健忘过往,无忧未来。

    罗戈夫斯基的脸上总带着孩童般的纯真,也像个孩子似的说话做事不假思索,率真无忌。

    弗朗茨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的。

    弗朗茨的部队在湖边露营。早操后,他们开始操练装备。

    弗朗茨用刺刀猛戳草人。

    弗朗茨(画外):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并非都如我们所愿。我们看不到未来。这也许是好事。我们充满信心和喜悦地开始新的一年。我能给你几个橘子。找一下施尔克吧,他们家的燕麦最好。要说我们家的燕麦能不能也算最好,这得另说。至于杀猪,就别等我啦。

    芳妮和弗朗茨的母亲准备宰一头母猪。

    外景,军营

    一名中士将弗朗茨带到一旁。

    中士:运气不错啊!你被批准复员,回家种地了!法国投降了。现在我们和平了。

    外景,圣拉黛贡德广场

    弗朗茨回到了拉黛贡德。他回家了!他穿过村广场时跟乡亲们打招呼,走上通往自家地里的小路。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农场

    芳妮和孩子们从屋里跑出来迎接他。

    弗朗茨:瞧见了?只要我们祈祷。

    他们举家庆祝。弗朗茨为孩子们跳舞。窗棂上一盏灯火照亮了暮色。

    外景,村广场

    几天后,弗朗茨在村广场碰到一位村邻,那是一个名叫黑塞勒的农民。因为出了些意外,他的朋友们正安慰他。

    弗朗茨:怎么了,黑塞勒?

    黑塞勒:我被征召了。我们还以为和平到来了,可战争还没完。我真是搞不懂。

    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目光还四下瞥视。

    朋友:嘘……

    他们轻轻拍拍他的背。这种事谁都可能摊上。

    外景,田地,晚些,无旁人

    弗朗茨问他的朋友。这会儿就他们自己。

    弗朗茨:你相信我们为什么而战吗?

    黑塞勒:有点。不,不太信。

    弗朗茨:我们在侵略别的国家,夺取他们的土地。现在我们又要这么干了。那些反抗我们、看守家园的人难道不是英雄吗?

    (无言以对)

    人们都在喊的口号就是对的吗?

    黑塞勒低下了头。

    外景,树林

    穿过树林,弗朗茨看到远处有个疯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目光游离,充满畏惧。似乎这个可怜的家伙没想到会有人经过这条路。他盯着弗朗茨看了片刻,然后溜进了树林深处。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芳妮看出来弗朗茨有心事。

    芳妮:怎么了?

    (稍顿)

    托尼的嘴太敢说了。

    弗朗茨:我不会做什么连累你的事……

    他看向他的孩子们,亲了亲已经入睡的她们。

    芳妮(画外):有个家和一个好丈夫,这足以让人感到幸福……而爱与被爱,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内景,贾戈斯塔特家的卧室,夜里

    弗朗茨大喘着醒来。他点着蜡烛。芳妮吃惊地看着他。

    弗朗茨: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父亲。我问他死亡是什么感觉。他告诉我什么?他摇摇头……我看见一列火车,一列漂亮的火车,穿山越岭而来。车头动力十足,黑色的,吸引了孩子们。他们朝火车跑去,没人阻拦。你看不到火车要往哪去,只有树木和田野掠过。

    外景,火车(黑白资料片),梦里

    一列火车。黑色的机车。煤被铲进炉膛里。铁轨交织。活塞驱动引擎前行,这是一股巨大而不竭的力量。

    弗朗茨(画外):之后出现一个声音。那声音说:“火车就要驶入黑暗了!”我想这是个信号。

    弗朗茨骑着摩托车疾驶,风拂过他的头发,美好的无拘无束的自在感涌起。

    次日晨

    第二天早上,早餐时——

    弗朗茨:其他人犹如弟兄一般。

    外景,埃金格·霍夫,白天

    村邻们在与弗朗茨争论。

    邻居:你是谁呀?连主教都让我们为希特勒祈祷,在他寿诞那天敲钟。在尖顶上挂上万字旗。你给忘了。

    埃金格:这个你不能责怪主教。他希望这么做能让政权对教会更加宽容。不过现在牧师们都被派到集中营里去了。教堂集会被禁了。宗教节日甚至圣诞节的弥撒都禁止了,除非赶巧是星期天!我们没有发言权。他们高高在上,主宰着我们的命运。

    地方官们从圣拉黛贡德旁边的一座城堡里踱出,唱着歌在街头闲逛。

    外景,城堡(桑德堡)

    远处的城堡。军事机关所在地,坐落在一座俯瞰山谷的小山上。矗立在黄昏中。

    埃金格(画外):你说什么,弗朗茨?

    外景,田地,十字架

    弗朗茨走过田地,为自己很快将不得不拿定一个主意而感到不安,这个决定会给全家的幸福带来风险,也会使他与自己从小就眷恋的这个村庄反目。

    田地边一根木桩上伫立着一个耶稣受难像,上面罩着斜顶遮挡雨雪,透出神秘的气息。十字架让他停下了脚步。

    十字架上的人沉默地俯视着他。弗朗茨惭愧地转过身。这条路蜿蜒着穿过大麦田。可他却走不开。他再次抬起头,摘下帽子。没有别的人,只有蟋蟀在庄稼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叫声。

    弗朗茨胆怯地摘下帽子。山里到处都有令他感到悲痛的建筑,与风景是那样的不协调。从那张脸上他发现的又是什么?

    弗朗茨不能跟任何人说起。特别是和他最亲近的人。他不会告诉妻子。

    外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一天下午,打扫教堂时弗朗茨遇到一名画匠,一个外地人。

    画匠奥伦多夫:我在给天花板润润色。

    弗朗茨看着这个外地人调制他的颜料。他们上方的天花板上,展开一幅天堂里的怡人画面。

    内景,天花板的特写

    奥伦多夫(画外):他们抬头仰望,想象生活在他的那个时代,他们不会做前人做过的事。他们会陪在他身边,不会跑开。但是他的朋友们这样做了,他们也会这样做。

    画匠说话的时候,弗朗茨生活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掠过——

    闪回,外景,田地

    弗朗茨在一片新耕的地里播种。

    奥伦多夫(画外):我,我是在摹仿他吗?不,我依赖着他,以表现他为生。

    闪回,外景,田地

    弗朗茨和村邻们一起干活,记得他们彼此帮助,邻里相望,就像一个家庭,并因此互相亲近。

    除了彼此亲近,生活中还有什么?

    奥伦多夫(画外):人们看着这幅画,被他的故事感动,认为同情他会使他们在身后受益。

    闪回,外景,田野

    弗朗茨用镰刀刈麦,不时停下来用挂在腰间的油石磨刀。

    奥伦多夫(画外):他们会感到自己很幸运,因为没有生活在我们的时代,被要求付出生命的代价。

    闪回,外景,田野

    弗朗茨用手揉搓麦粒。

    奥伦多夫(画外):为了免受现实之苦,我才作画。

    闪回,外景,谷仓

    孩子们从干草棚上跳到下面新收的稻草堆上。

    奥伦多夫(画外):我把那些勇者所受的苦变成了我的生计。这样人们才能从这些长凳上仰望和畅想!

    闪回,贾戈斯塔特的家

    芳妮从炉子里翻出一个面包。

    闪回,鸡舍

    一只母鸡护佑着鸡雏。

    闪回,内景,钟塔

    弗朗茨增加了钟塔里时钟钟摆的配重。

    奥伦多夫(画外):我画了这个安逸的男人,头上戴着光环。有朝一日,我会画一个真的。

    外景,田野

    弗朗茨敲响了钟,钟声在田野上回荡。

    闪回,外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弗朗茨看着一队人游行。这些人扛着横幅和雕像。一尊安在架子上的雕像被放在旁边,无人过问,但似乎是在用弗朗茨说不清的一种情绪旁观着。

    外景,墓地,雨中

    弗朗茨记得曾经有个人在教堂边上的一个新墓前弯下腰,在倾盆大雨中哭泣,并撑开伞挡开浸落入新翻草皮的雨水。

    外景,田地

    芳妮在地里弯着腰扎紧一捆干草。她不声不响地干着自己的活。

    弗朗茨走上前吻她。她想着是什么触动了他这么做,在露天地里,在此时此刻。

    弗朗茨: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他看见他的母亲,她的手臂因终生操劳而僵直,像一棵经历无数风雨的老树的树干。

    他和两个大女儿玩耍,把她们抱到树上摘苹果。她们透过枝桠向下看着他笑。他们的小女儿抱着他的膝盖,吵着要抱。

    弗朗茨牵着芳妮的手。

    弗朗茨(继续):一直觉得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可你选中了我,尽管我只是个普通人。

    芳妮:我选择了自己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

    弗朗茨:也许其他人认为你能有更好的选择。

    芳妮:我们的孩子有个好父亲。

    农村场景,拉牛的卡车,犁,马等等

    画面在弗朗茨的脑海中闪过。一架犁铧翻开地皮。当他给公牛饮水时,它们很温顺。一群鹅相互簇拥,没有一只落单。

    他从一堆麦子里拿起一罐晾凉的水,几只黄蜂飞了出来。他笑着往后躲,把它们赶跑。

    炽热的铁花在一个铁匠铺里四溅。

    黄昏。载着牛的卡车驶向屠宰场,它们不安地挤撞跺踏。

    内景,穷女人的小屋

    弗朗茨给一个穷困病弱的老妇人打扫屋子。他给她做了顿饭,陪她解闷。很少会有人来看她。

    外景,客栈

    一天结束时,弗朗茨独自一人坐着喝啤酒。

    村邻们在旁边围坐,有村长、铁匠和马掌工、警察、办事员。

    他们唱着老歌。弗朗茨没有加入。

    迎春节

    拉黛贡德庆祝狂欢节。

    人们集会游行以示驱走寒冬,准备返春。他们蒙着木雕面具,头上戴着花环。他们敲打牛铃,手舞足蹈。

    他干嘛要跟这些与自己朝夕与共,和睦相处的人们作对呢?

    外景,小路

    穿过地里回家的路上弗朗茨碰上一位村邻。

    村邻:希特勒万岁!

    弗朗茨对他视而不见。那人皱起了眉,显出不解。

    弗朗茨:呸希特勒!

    那人张望下四周,看是否有人听到,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弗朗茨浑身发抖,心脏都蹦到嗓子眼了。

    外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打扫教堂时,弗朗茨见到了接替教区约瑟夫·卡拉博斯神父的年轻牧师菲尔陶尔。几年前因反纳粹布道,前任牧师被判入狱,之后被驱逐出教区。菲尔陶尔牧师因此须对这位前来寻求开导的困惑青年言辞谨慎。

    内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弗朗茨敲了钟,今天却没人来做弥撒。就他们两个人。

    弗朗茨:神父,我很困扰,如果被征召,我不能去服役。我们正在杀害无辜的人,侵袭其它国家,抢掠那些弱者。但神父称干出这种事情的军人为英雄,甚至圣人。

    牧师菲尔陶尔:你还和别人说过吗?跟你的妻子、家人?

    (弗朗茨摇摇头)

    你想过必须考虑自己的行为给他们带来的后果吗?

    菲尔陶尔在提防弗朗茨,谁都可能是盖世太保的密探,试着看能否从这位牧师嘴里套出些冒失的话。

    牧师菲尔陶尔(继续):你差不多肯定要被处决。

    弗朗茨:是的。

    牧师菲尔陶尔:你的牺牲对谁都没好处。

    弗朗茨:您也许是对的。但我更担心,我会做……

    牧师菲尔陶尔:错事?那么哪件事更不对呢?

    弗朗茨:请您直言,神父。

    牧师菲尔陶尔:我总以为自己能够从心而为。但我必须得考虑这样会伤害到谁?你干嘛那样看着我?你会让自己送了命。

    弗朗茨:可是如果……

    牧师菲尔陶尔:我会向主教说你的事情。他比我睿智。

    外景,街上

    牧师把弗朗茨拉到一边。

    牧师菲尔陶尔:没有哪个拒绝服役的天主教徒会得到他精神引领者的支持。这你知道,对吗?能怪他们吗?他们只会以为你是用这些问题给他们下套的盖世太保的探子,构陷他们叛国的罪名。国家会迁怒于我们的教堂。任何对这种倾向抱有一丝同情的牧师都会被捕。

    弗朗茨探究着他的眼睛。牧师是真的在同情他,但不能由衷地表达出来?

    牧师菲尔陶尔(继续):又能怎么办?

    外景,村广场

    如今,当弗朗茨再走过村子,那些村邻似乎不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么乐呵或亲近了。

    树林里的那个男人还在那儿。一天晚上弗朗茨还曾听到从田地那边远处的一间黑屋子里传来的一个疯女人的叫声。

    雨燕互相追逐着在街上穿梭,空中充斥着它们的叫声。

    外景,表兄的农舍

    弗朗茨与他的表兄讨论着是否要拒绝服役。他还没有告诉芳妮他的忧虑。

    他表兄告诫他别跟村里其他人说起这件事。其中有好嫉易怒的人,且为数不少。他们会告发他。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弗朗茨告诉了芳妮。她假装这是件无需面对的事情。

    芳妮(沉默后):他们不会招募你的。他们需要农民。要不人们都吃什么?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

    他们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们。

    芳妮(画外):去问问,你会得到答复。

    内景,主卧室

    晚些,芳妮铺好了床并放好弗朗茨的衣服。这似乎是她在极尽温柔和体贴,仿佛丈夫忽然间对自己显得如此宝贵,尽管她对他的照顾已然无微不至。

    邮差

    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摇着车铃在颠簸中驶来。每次他的出现都让弗朗茨和芳妮感到害怕和忐忑。他可能会给弗朗茨送来一封跟邻居黑塞勒所收到的一样的入伍通知书。

    内景,谷仓

    母子俩在打扫谷仓。

    弗朗茨:怎么了妈?

    罗萨莉娅:你要连家人都不放过吗?难道你恨你的妻子和孩子?

    弗朗茨:不是。

    罗萨莉娅:我生你就为让你这么干吗?

    弗朗茨:谁跟你说了什么?

    罗萨莉娅:带着三个孩子,她怎么能料理得了这个农场?她怎么下地?

    外景,果园

    弗朗茨和芳妮在果园除草。

    弗朗茨:我去趟山上。它们会告诉我该怎么办,这条河能做到。

    外景,阿尔卑斯山

    弗朗茨骑着摩托车来到山上。车熄火后是突如其来的静谧。

    人迹罕至的山峰高高耸立。积雪和岩石终年常在。下面流经的河水潺潺作响。远处传来牛铃声。

    风铃草、野豌豆、三叶草、火草。奔放,闲适安逸。还有平和。永远如此有多好!

    噢,鸽子的翅膀!飞离烦恼和悲伤!

    在妻子面前弗朗茨表现得自信镇定,但内心他却被纠结、怀疑和恐惧袭扰。

    有时我们听到他内心的独白和对过往的回忆,以此来使自己抗衡这些情绪。

    弗朗茨(画外)(内心独白):我的妻!你好像是上天的使者。谦卑、善良。透过你的眼睛,给我的心灵注入美好。

    弗朗茨(画外)(内心独白)(继续):你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无以匹敌。

    外景,谷仓,雷茜

    芳妮的姐姐将弗朗茨叫到一边。

    雷茜:你已经把芳妮的幸福握在手里。她原本可以选择别的男人。可没几个像你一样认为应该给自己增添这样的麻烦。

    火车疾驶的画面又闪过弗朗茨的脑际。

    内景,林茨大教堂

    弗朗茨和芳妮来到林茨求见主教。

    走进主教堂时他们敬畏地仰望。管风琴师在弹练一曲赞美诗。

    内景,等候室

    弗朗茨来回踱步。他们等主教弗里森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文书:主教很快就接见你。

    内景,主教办公室

    弗朗茨向握住他手的主教躬身施礼,寒暄后,主教直入主题。

    主教:你对你的至亲负有责任,就是你的家人!你得到过上天给予的个人启示吗?良心告诉你要无视那些精神引领者给你的指点吗?

    弗朗茨:我说不好。

    主教:不确定?我对你所在教区的所有人负有责任。这让我重任在身。如果缄口不言,抑或说话时机不当,都会使我寝食难安。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恪尽职守,甘愿且忠实地全身心为他的祖国效力……使徒的话你知道:让每个人向凌驾于其上的权威臣服。

    弗朗茨:可如果我们的头领是头怪兽,该怎么办?

    主教: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人民生死攸关。做个男人吧,要坚强……我们的领袖明白战争的恐怖。他自己就是一名前线的战士。他尝试着在使欧洲摆脱这场冲突。然而战争却不可避免。敌人会奴役我们。

    内景,等候室

    芳妮来回踱步。当弗朗茨走出办公室时,他看起来很难过,或很忧心。

    弗朗茨(低语):我觉得他很害怕,怕我可能是个间谍。他说我们必须服从。但那是在别的时候。如果有神职人员被迫屈从,他们自己是不敢坦言的。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片刻)

    像我们一样,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很脆弱。他们受到的蛊惑可能更多。

    外景,回廊

    弗朗茨看到一队修士边微笑边亲切交谈着走向花园。似乎他们与自己的良心相安无事,生活得怡然自得。

    芳妮搂着他,决心放弃主见而支持他,可他们有三个女儿也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应召入伍或被分配到医院当差,他仍可能会被赦免。也许他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甚或根本就不会被征召。

    希特勒(新闻短片)

    画面中希特勒的侧面。

    芳妮(画外):这会有什么区别呢?他会继续做自己愿意的事。

    外景,林间小路

    他们默默地往家走,弗朗茨心灰意冷。

    弗朗茨(画外):你没能还世界以应有的样子。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孩子们跑出来迎接他们。罗萨莉娅看着他们。

    外景,田地

    他们正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弗朗茨的母亲向他走来。

    罗萨莉娅:好孩子都听话。他们的父母只会为他们着想。他们知道,如果努力劳作,他们可以买一幢带花园的房子,幸福地生活,颐养天年。

    (稍顿)

    男人给媳妇带回来薪水。她把钱攒起来,等生病时,他们可以在家调养,不用靠救济,还能抚养子女或自己养老。人们各得其所。而坏男人要自作自受。

    芳妮抬头,看到死母猪被挂在谷仓外一根柱子上。

    外景,田野

    弗朗茨内心颤抖。为了自己的荣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似乎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必须独自作出决定。他与自己的家人和乡亲一向如此亲近,而今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外景,客栈,啤酒花园

    弗朗茨坐在啤酒花园,被村长、警察等朋友们围着。

    警察:他让我们卷入了这场战争。年轻人走了——

    村长克劳斯:他该这么做。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垮台。他看到我们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使命感,每个人都追求享受和成功,没有理想。

    铁匠斯皮兹:……闯入别人的家园!扯下女人们的耳环。我妈老了。真希望她快点咽气。

    村长克劳斯:人们觉得我们被骗了。我们发现自由主义是个骗局。民主只是商业头脑的伪装。如果我们不把年轻人捞出沼泽,他们就会淹死在里边。

    村长是纳粹党员。从小弗朗茨就顺从他。没人敢反驳他。

    村长克劳斯(继续):民主已死,真让我们高兴。看看它让我们成了什么样!停滞,瘫痪,财富的奴隶!民主无力阻止危机。希特勒代表新时代、新真理。

    (转向弗朗茨)

    你父亲要是站在这,也会这么告诉你。他经历过战争,打过仗!在泥泞的战壕里他为什么而死?

    外景,篝火,晚上

    村长正朝一群穿着纳粹党冲锋队制服的人讲话。

    村长克劳斯:火焰,教会我们!照亮我们!指明我们的前路!没有退路!

    火焰,点燃吧!热血,燃烧吧!

    热风

    热风是股干燥、灼热的风,拂过田地,消融了积雪,扫净了天空。雪崩和山火一触即发。大家都十分警觉,处于一种紧张期待的状态。

    埃金格:雪地很干净。我们也许能早些把羊群赶上山。

    蒙太奇

    弗朗茨纠结着他该怎么做。死亡的预兆在头脑中闪过;一扇开着的门挂着帘子,他什么也看不到,一把正在打草的大镰刀,萨尔察赫河的远岸。

    邪恶戴着许多伪装。他的良心忐忑不安。他在动摇。这种情况下没人能给他任何建议,即使是自己的主教。

    曾经熟悉的一切现在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一些身穿纳粹军服的人来他家为支援战事上门募捐。

    弗朗茨看着他们,什么都没说。这些人惊讶地走了。这将招致各种非议。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弗朗茨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后见村长站在面前。

    村长克劳斯:你不支持我们给老兵和他们的军属组织募捐!

    很显然,这在当地已经搅起了疑忌的风波。

    村长克劳斯(继续):这可不像你呀。

    (稍顿)

    我还听说你拒不接受国家向你慷慨发放的家庭补助和其它津贴。为什么?你怕打仗吗?你父亲可为人勇敢。你从来都不了解他。那时你只是个小孩。可我知道他对你的期待。

    芳妮在隔壁警觉地听着这边的谈话。

    外景,田地

    弗朗茨朝他的小女儿伸出双手。她正朝他蹒跚走来。不久前她刚开始学步。

    树上两个大女儿给下面的母亲扔苹果,她用围裙把苹果接住。

    弗朗茨沿萨尔察赫河走着。河水潺潺,平静地流淌,像在喃喃低语着什么。它要告诉他什么呢?他希冀出现神谕,清楚的声音。

    当蒂特莫宁教堂的祈祷钟敲响时,在地里干活的他和妻子朝西垂首。

    他们挖着土豆,在辽阔的土地上,他们的身形显得渺小。芳妮边干活边唱歌。他们有着被阳光晒黑的农民的面庞。

    当邮递员摇着车铃骑来,还向他们招手致意时,他们俩的心都缩紧了。直到邮递员过去后他们也没恢复自在。

    牛蹄的咚咚声透过谷仓的墙。谷仓就在他们卧室旁边,他们可以从那得到些温暖。

    稻草人。鹅群。公鸡的啼叫。光线穿过谷仓门条间的缝隙。

    弗朗茨挖了个墓穴。除了他的锹声,教堂院里空无一人,一片静谧。

    他的责任究竟何在?

    弗朗茨挖了一口井。上边三十英尺处的亮光里,芳妮的声音含混不清,她正跟一个乡亲说话。他抬头望向空荡的井口和天空。离她而去,永远长眠地下会是什么感觉?水正在他脚下汇集。

    芳妮:弗朗茨,你知道自己有多骄傲!多固执!你得肯定这样不是为了别的。

    事实是他不能肯定,他的抗拒是出于良心或骄傲。她戳中了某根神经。

    一切发生得安稳平静是意味着自己问心无愧吗?

    时钟滴答作响。远方传来火车汽笛声。在自己所作抉择的重压之下,弗朗茨瑟瑟发抖。

    芳妮(继续):你是不是过于焦虑?可我们能怎么办?这世界比我们强大。

    芳妮看向别处。肯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她相信只要他们好好的,一切都会没事的。这也是就寝时她告诉孩子们的话。

    芳妮(继续):马上安静下来!别再闹啦!睡觉!

    (跟大女儿耳语)

    不是每天都是星期天。不是每天你们都能享受阳光。但每天你们都是我们的挚爱。

    弗朗茨在隔壁听着这些话。

    内景/外景,谷仓,草堆

    芳妮和姐姐把干草摊码到晾干架上。晚些,她们骑自行车回家。

    雷茜:还有谁知道?就牧师吗?他母亲看我的眼神冷冷的。好像全得怪我。我想的跟你是一样的。可我受不了他让你受苦。因为他同时也为你做出了选择。

    芳妮:是啊。

    雷茜:他明白自己对你干了什么吗?跟他理直气壮地说呀!就这么回事。

    芳妮:不是,我不这么想。

    雷茜:干嘛你不反抗,跟他对着干?你完全在迁就他。于是他就拿你的幸福为所欲为。

    芳妮:我信任他。

    雷茜:他只是固执吗?

    弗朗茨和雷茜

    当他们照面擦肩时,雷茜并不跟弗朗茨说话。弗朗茨搞不懂缘由。他经历着将自己不只与社群也与家庭割裂开来的风险。

    外景,内维尔格拉滕

    弗朗茨漫步在高山的夏季牧场,农夫们把他们的畜群赶上来吃草。

    他走进一个无人的村落。四下环顾,他有些困惑。人都到哪去了?眼前不见人迹。

    外景,田野

    弗朗茨在和村邻,铁匠斯皮兹说话,他正在砧子上打制一口刀锋。

    弗朗茨:如果你瞧不起我,那就算了。无所谓的。

    铁匠斯皮兹:别跟自己过不去。马可能驮了个重物,但即便是它自己的饲料,它也不会把它们倒进料槽里。

    直到现在,还从未有任何邻居替他考虑过这件事情。

    铁匠斯皮兹(继续):可别在风里行船。等着风暴平息。那时你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媳妇将受穷,你母亲将没火过冬。

    弗朗茨:我们会为这些罪行付出代价。

    铁匠斯皮兹:你不会忘记我们在田野一起玩耍的那些傍晚,直到黑夜降临。你爱我们所有的人!我们都是一块玩的朋友。听朋友一句劝,适可而止吧。可你来得太晚,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见弗朗茨不为所动)

    好吧,就随你去吧。我们不必争执。我要说的你都已经明白了。

    芳妮看孩子们的视角

    看到孩子们正在和一只鸭子玩耍,她们的母亲提心吊胆。

    外景,教堂庭院

    弗朗茨来找菲尔陶尔牧师。

    牧师菲尔陶尔:先别说。

    (稍顿)

    一个人有权为真理让自己被治死吗?我们不能都成为殉道者。这种将毁掉你全家幸福的做法难道能使上帝喜悦吗?

    (弗朗茨看向别处)

    我知道你跟我的前任很熟。也许你更相信他的判断。

    弗朗茨:哦,卡拉博斯神父!他吸烟,也爱喝酒。他喜欢打猎,但从来没带回来猎物。他准性很差,被我们取笑。

    慢慢地,牧师的声音变成了那个修复教堂天花板壁画的画匠的声音。

    奥伦多夫(画外):基督徒的问题在于再没有人想杀害他们了。曾经你会惧怕跟别人说你信仰他,那意味着太多。可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外景,路上

    弗朗茨看到村邻们如何冷漠地对待芳妮。拉黛贡德开始跟他们作对了。这里是他们的家!这些是他们所爱的人!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晚上

    芳妮能感觉到她丈夫有心事。她害怕那种想法。她避免跟他说起,好像避而不谈能让他过段时间忘掉那些突发奇想,回心转意。

    弗朗茨:跟我说说。

    芳妮:孩子们睡着了吗?

    弗朗茨:她们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看见她们在路上跟你说了什么。

    芳妮:她们说她们的丈夫已经去了。他们凭什么为了救我们去打仗?

    弗朗茨:她们的话伤到你了?

    芳妮:我不在乎。

    弗朗茨:你在哭吗?

    芳妮:我从不哭,但这让我头疼。

    弗朗茨:我爱你。

    芳妮:我知道。

    弗朗茨吹灭了蜡烛。

    外景,磨坊

    弗朗茨给磨坊主特拉克尔拉来了一车燕麦。他们从磨坊走出来,水车正把麦粒脱壳。

    特拉克尔:我们只不过眼见了他的帝国的起始,只是看到了他帝国的日出。可基督来了又去了。什么都没发生。时光流逝,经年累月。可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发生!

    (盖过水车的隆隆声)

    所以正义很难得以伸张。一个火星就能燎原。只差一根火柴。种出庄稼得忙活几个月,犁地、下种,要有收成得花很多工夫,可刀剑见效却在瞬间。我们是犁铧派,他们则是刀剑派。我们永无胜算。

    绝对不能让地狱之国扩张。这是场大洪水!我们必须学会如何在这场洪水中活下去。

    外景,地里,芳妮和姐姐,火

    芳妮和雷茜沿着垄沟走,每人拿着一把镰刀,割除小麦里的杂草。

    芳妮:他会被赦免的。这我知道。他们需要农民。

    她们把杂草打成捆烧掉,把谷物收进谷仓。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家(1943年2月22日)

    邮递员自行车的铃响,芳妮和弗朗茨都望向他来的方向。他们走出门迎他。他递给他们一个公函信封,同时看向别处。

    弗朗茨像风中的树一样颤抖起来。

    他们避开孩子,来到房子后边地里的苹果树下。他拆开信封。不出所料。

    芳妮:你可以躲到林子里!我会给你送吃的!我们可以跑进山里,没人能找到我们。我们去瑞士。

    弗朗茨:边境已经关了。

    外景,村广场

    人们都听说了他拒服兵役的事。

    村长克劳斯: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不光是对你的家人,还是对整个村子来说!你会被绞死。没人会帮你家的孤儿寡母。你母亲会死不瞑目。

    弗朗茨的母亲

    他的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罗萨莉娅:你就这样报答我们吗?

    她的想法与他相悖。

    罗萨莉娅(继续):你抛弃了全部所有,自甘堕落。你父亲可是给过你上进的资本。

    弗朗茨:我们不一样,妈妈。我很抱歉。不过,我很感谢您对我寄予的厚望。

    罗萨莉娅: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希望对你给孩子们造成的痛苦,她们能给你更好的报答。你是这么本分守法的一个人,我们万万想不到你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简直是匪夷所思。我是个老太太,额外的责任还很多。谁承想到了自己晚年,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们碰到的麻烦还不够,还要自找嘛?

    弗朗茨:原谅我。

    罗萨莉娅:还能说什么呀。

    她坚信自己占理,这使弗朗茨的精神有所振作,希望她能给他些训斥。

    弗朗茨:我知道在您看来,我正在对最爱的人做最坏的事情。可她们并没完全放弃我。我不明白您干嘛要这样。

    罗萨莉娅:年轻人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意愿,对别的都视而不见。他们很少考虑那些想法要让别人付出多少代价。你已经自暴自弃,让他们的牺牲付之东流。我们别再说这个了。

    一幅弗朗茨曾经梦到过的火车的画面闪过他脑海,它的力量,澎湃的动力,载着他们驶向毁灭。

    弗朗茨:妈妈妈,您这辈子的苦已经受够了。我绝不会做出什么再给您带来痛苦的事情。

    罗萨莉娅:相信我能洞察其中的缘由。对你以诚相待的人难道不希望得到同样的忠实作为回馈吗?

    弗朗茨:您教过我的——要勇敢,要真实。

    罗萨莉娅:不只是对你。你想过你的媳妇和孩子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吗?

    芳妮和弗朗茨

    芳妮把弗朗茨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上。他们真的难以分离。

    外景,村广场

    弗朗茨的朋友,当地一名警察,在他一个人时走过来。

    警察:从小我就认识你了。恕我不得不逮捕你。

    弗朗茨似乎点了点头。警察绝没想过自己会赶上如此的境遇。战争已经来到家乡圣拉黛贡德,不少乡亲被征召服役,其中几个已经阵亡。

    弗朗茨,独自一人

    一个没有把自己完全交给真理的人,其实并未将自己交出。是这样吗?

    弗朗茨(画外)(内心独白):妈妈,我是多么爱您!您的坚毅,经历悲痛、苦楚,历久不绝……我是多么想替您承受啊。

    弗朗茨和孩子们

    弗朗茨跟孩子们玩耍。

    罗茜:把我举起来,我就能摸到房顶了!

    他照做了。于是,她向两个妹妹炫耀自己干了让她们望尘莫及的事情。她们吵作一团,直到芳妮把她们分开。

    夫妇二人看看彼此。

    芳妮:过来孩子们,你们的父亲要走了……出远门。

    孩子们:去哪啊?要多久?

    弗朗茨:我不知道。不会很久。

    孩子们:能给我们带东西回来吗?

    弗朗茨:行啊。

    新角度

    他环顾着自己的家,担心可能再也回不来了。雷茜过来照顾孩子们了。

    弗朗茨:我们这就走。

    外景,广场

    弗朗茨和芳妮走过村子,跟村里人礼貌地打着招呼。他们以为弗朗茨已经放下了传言中的踌躇,准备和其他人一样去入伍,去履行自己对国家的义务。

    弗朗茨(对芳妮低语):我什么都没说。自然会有议论的。

    外景,树林

    弗朗茨和芳妮沉默着穿过树林。

    外景,萨尔察赫河

    他们跨过河水。

    芳妮:你怕吗?

    弗朗茨:你呢?

    外景,火车站

    他们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拥抱在一起。火车驶来的声音使他们充满恐惧。

    外景,站台

    火车开走了。站台上芳妮一个人迷茫地徘徊。

    外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芳妮和雷茜给牛套上轭具。她们注意到远处的乡亲。

    雷茜:他们以为他去服役了,去入伍了。

    雷茜(继续)(稍顿):我讨厌男人。

    警察,新角度

    警察向芳妮鞠躬。

    警察: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村邻们对她说很高兴弗朗茨改变了主意。但她没跟他们说穿,也没告诉孩子们真相。

    她机警地望向敲门声。

    外景,恩斯军营(征兵处)

    弗朗茨走向恩斯的军营,一座离拉黛贡德不远的城市。一队刚入伍的新兵从正门鱼贯而出,中年人和青少年都有。

    内景,恩斯军营,接待处

    弗朗茨的心砰砰地狂跳。他走向坐在队列前边一张桌边的一名年轻上尉。

    上尉赫登尔:姓什么?

    弗朗茨:贾戈斯塔特。

    上尉赫登尔:哪来的?

    弗朗茨:上多瑙河,圣拉黛贡德。

    上尉赫登尔:年龄?

    弗朗茨:36岁。

    上尉赫登尔:有小孩吗?

    (弗朗茨点头)

    叫什么?

    弗朗茨:罗萨莉娅、玛丽娅……阿洛伊西娅。

    新角度

    队列排开,所有人都宣誓效忠希特勒。弗朗茨鼓起勇气,没有附和。

    上尉赫登尔:你。我没听见你说。出列。你不想效忠?拒绝吗?

    弗朗茨点点头。上尉看着他,显出困惑,没生气,反而有点尴尬。

    上尉赫登尔(继续):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他下令让两个士兵把弗朗茨带走。

    内景,走廊

    弗朗茨被带过一排牢房。囚犯们都看着他,想知道他犯的什么罪。

    内景,牢房

    弗朗茨和安德罗、莱凡、马克斯和埃尔敏这四个来自洛林的法国人关在一间牢房。

    狱友马克斯:我们不想效忠。他们判我们做十年苦工。

    他们被弗朗茨的微笑吸引。还发现他为人诚实、平和、乐于助人,会把自己牢饭里的最后一块面包给他们,只留给自己一点黑咖啡。

    外景,监狱院子(林茨/恩斯)

    囚犯们早上可以散步,绕着院子走十圈。

    囚犯:你爱国吗?

    (弗朗茨点头)

    那你干嘛不服役?

    弗朗茨:这是场无意义的战争,惨无人道,注定失败。

    囚犯:别人都这么干。

    弗朗茨:我知道。

    囚犯:你会被处死的。

    弗朗茨:总比害人强。人也总要死的。

    镜头组(林兹/恩斯监狱)

    监狱日常作息。6点起床,7点早饭,打扫牢房,做操。耳语交谈。轻敲墙壁。背着看守传递纸条。

    弗朗茨(画外):亲爱的妻!来自我新住所的最温暖的问候。我整天呆在这个地方。审讯期间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目前为止都还不错。牢房里共有五个人。外国人很多!伙食还可以。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当我们遵从了上帝的旨意,一切都会变好的。诸事皆由上帝安排。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弗朗茨闭上眼睛坐着。看守们嘲笑他,连他的狱友也是如此。

    外景,圣拉黛贡德,田地,芳妮一人

    芳妮在剪羊毛。村里没人过来帮她。她远远地望见他们,朝他们点点头。他们却移开视线。

    一开始,他们以为弗朗茨放弃了自己的疑虑,去应召服役了。现在肯定是他们了解到了真相。

    芳妮收割干草,把它们斜摊成一垄垄的。小罗茜帮着母亲在未垦的地里拖耙子。她们像役畜一样弯腰劳作。

    内景,审讯室(林茨/恩斯)

    弗朗茨被带进一间有许多椅子和一张长桌的会议室。这个陌生的世界让他有些吃惊。

    上尉赫登尔(对看守):让我们单独谈谈。

    他来回踱着大步,并不直视弗朗茨。

    上尉赫登尔(继续):连长不在这里。你得想想自己的抗拒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无回答)

    难道你想改变事情的进程吗?你认为当局会把你当回事吗?你的抗议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吗?可有谁会知道这事呢?谁又听说过你?你认为这会影响某些决策吗?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在这些高墙里边发生的事情。反抗能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平静得体。没有咆哮,没有逼迫。弗朗茨很吃惊,也有一点高兴。

    上尉赫登尔(继续):你在自作聪明吗?自诩比我高明?告诉我理由。

    (无回答)

    你认为这关乎上帝吗?觉得他在乎你吗?那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他望向窗外,等着弗朗茨开口。

    上尉赫登尔(继续):你的上帝什么都没做。难道我要向一只蜘蛛祈祷?可怜的人。没人能承担这所有的责任。这重任只属于一个人。他独树一帜。

    弗朗茨:我不会遵从他邪恶的命令……这是否是场正义的战争难道都一样?

    上尉赫登尔:是上天这么跟你说的吗?你的神父是怎么说的?还有你的主教?

    弗朗茨提防着以免连累他们。

    弗朗茨:不能简单地要求我们的主教该怎么做。我们得扪心自问。当路标被风吹乱,现在要找出正道很难。我们的精神引领者是沉默的。

    上尉赫登尔:或许他们情有可原。我是作为一个对你有善意的人跟你说的这些。你认为我不对?

    弗朗茨:我看不透别人的内心。我不评判任何人。

    外景,院子

    弗朗茨被带回牢房。看守们很无聊。这里没有盖世太保,也没有党卫军。这里是省级监狱,在宏图大业里,这里的事情微不足道。

    弗朗茨(画外)(内心独白):我等待着……似乎还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烦恼。他们好像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内景,牢房

    弗朗茨和狱友卡洛聊天。

    卡洛:好一场战争给他们提供赚钱的机会。从小我就见过太多了。这只会变得更糟。他们把穷人抛到脑后。这是个大人物的世界。船开始下沉时,动力舱的小子们最先逃跑。

    弗朗茨:来这之前你是干嘛的?

    卡洛:强盗的世道。法则就是——去抢,要不就被抢。

    弗朗茨:你有家庭吗?

    卡罗摇摇头。他根本无法体会弗朗茨内心的不安。在许多方面弗朗茨都很孤独。

    弗朗茨(画外)(继续):我的妻和孩子们,指引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卡洛:我认为教堂没用。它已退出了舞台。每个人都得自寻出路。

    弗朗茨:你的出路如何?

    卡洛:要是我有,就不会来这了。可看到人们下跪就让我恶心。教堂就是个妓院。它的整个理念低俗,让人厌烦。就像人们倒在泥里膜拜。只不过他们都从未真正地下跪。我自己,没跪过什么。

    那列从起点就拉着弗朗茨的火车的画面,飞快地闪过他眼前。司机不断把煤铲进炉子。还有机车活塞,交织的轨道。

    卡洛(继续):你怎么会那么相信他?或是让他变成你的希望?看看他自己的遭遇!你会跟他一样的!

    内景,监狱(林茨/恩斯),多角度

    弗朗茨在放风。囚犯被排成一圈在院子里走动。他们倒空泔水桶,领了面包、豆子,和吃饭的木勺。

    弗朗茨(画外)(自一封信):亲爱的妻,我再次感谢你对我和全家所奉献的全部的爱、忠诚和牺牲,并且你还在持续地奉献着。你没有生气发泄的对象,甚或连让你伤心的人都没有,这也是一种艰苦的牺牲。爱需要这些,它不断追求完美。这样你才会轻松些。至少你知道向谁寄托你的痛楚。

    外景,圣拉黛贡德村政处

    芳妮帮助住在圣拉黛贡德边上的一个穷寡妇。寡妇感谢芳妮,而其他人却对她猜疑。

    弗朗茨(画外):若因我而让你受苦,请原谅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穷人……不要生母亲的气,即便她不能理解。

    内景,监狱院子(林茨/恩斯)

    弗朗茨把信交给他的一个狱友,这人帮他藏着带出去。

    弗朗茨(画外):这封信今天上午会由一个获释的狱友带出去。它会未经审查寄到你那。千万别让它落到别人的手里。

    弗朗茨(画外)(继续):如果有人问你是否同意我不去打仗的决定,就说这是对你而言最难的一件事情。你绝不能替我说话。

    新来的军官讯问弗朗茨。他们试着以刻薄的问题逼他就范,但还是没动用体罚。如果说有什么收获的话,他们发现对他有种奇怪的好奇心。

    弗朗茨(画外)(继续):我并不害怕这些军官。如果害怕,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我想保住性命,但不是用谎言。他们试图用刁钻的问题来围堵我。坚守自己的决定并不容易,还有可能会变得更难。

    军官:你的神父怎么说?

    弗朗茨:去报到服役。

    军官:你比他还清楚吧?

    弗朗茨(画外):对他的话我只能守口如瓶,否则他就会失去自由……他遇到过各种痛苦、绝望的人,那些违反了各种法律的人,他们受到骇人的惩罚。即便是轻微的违法,也会被囚禁多年。可如果有人同意上前线参战,那些都一笔勾销。

    外景,圣拉黛贡德教堂

    三个女孩在院子里玩。洛伊西转身问她的母亲:

    洛伊西: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会带香肠回来吗?

    两个姐姐看上去很不解。

    芳妮(画外):……她姐姐们明白你不可能这么快回来。马里德尔为你祈祷。

    (孩子在祈祷)

    罗茜甚至做出了点牺牲。

    (她把一个娃娃藏到树上)

    这样我们亲爱的爸爸就会很快带你回家了。她还给你唱了首歌,不知道你能否听到。我写的只是孩子们所做的好事。你知道她们的小毛病。

    孩子们在争吵,互相推搡。

    芳妮(画外)(继续):我们还没告诉孩子们你到底在哪。我只跟牧师说了你的境况。布赖恩鲍尔于3月1日阵亡。霍夫鲍尔家的一个儿子失踪。

    (战争场面;家畜的镜头)

    你的精神状况如何?有所慰藉吗?给眼下处境中的你写信让我非常难过。我仍旧抱着一丁点你会改变想法的希望,因为你会为我着想,也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内景,牢房

    弗朗茨在牢房里踱步。一声绝望的呻吟依稀传到他的耳朵里。

    弗朗茨(画外):亲爱的妻,我担心你因我而受苦太多。原谅我做的一切错事吧。不要为我担心。这里的食物和条件都很好。

    弗朗茨偷听狱友们吵架。

    狱友马克斯:干嘛不呢?告诉我:为什么不呢?钻出我的脑袋,又进入我的躯体。我是说干嘛不。精神高于物质。我见过了事物,了解它们,也知道它们的弱点。

    狱友埃尔敏:他们看到一个弱点,就由此切入。现在我先思后行。他们没告知我应有的权利,却说我没顺从。那只有狗是自由的。

    狱友马克斯:我没搞明白。

    狱友埃尔敏:我被丢下火车,其他人却还在车上。现在我又得翻过一堆碎玻璃,重新登上那列时速一千英里的火车,还得从牲畜车厢爬起。我真是活该。

    外景,圣拉黛贡德田地、井、树林等

    芳妮(画外):我们本该有你在这里干活。特别是要驯服牛犊。

    牛犊不愿套轭。芳妮只能追上捉住它。它一摆头,就把她甩倒在地,然后用无辜和歉意的眼神看着她。

    芳妮(画外)(继续):它两次被套上撒肥车,拉着到处乱跑。要是没人帮忙,一个人就得想各种办法。要是你能回家来种燕麦有多好!还有耙草!

    芳妮到林子里拾柴。她在幽暗的树林间捡枯枝。

    外景,农场,芳妮和罗萨莉娅

    芳妮和弗朗茨的母亲从河里挑水。水井已经干涸。当水桶倒在地上,罗萨莉娅愈发觉得无助。

    罗萨莉娅:现在他们都知道了。

    芳妮:谁?

    罗萨莉娅:其他人。所有人。肯定有人跟他们说了。是你姐姐说的!

    芳妮:她不会说的。

    芳妮(画外)(继续):井没水了,我们只能用桶打水。要是你能回家搭把手就好了……我们不太会打理水井,那里边还全是泥……我们需要下雨才能种下燕麦。你的三个小姑娘向你问好。

    孩子们在附近玩,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的祖母对芳妮的满腹怨气。

    芳妮(画外)(继续):她们说只告诉你她们表现好的事情。当然!但是告诉你她们不乖的表现也不会让你感到意外。

    马里德尔:如果爸爸回来,我们就再也不打架了。

    内景,贾戈斯塔特的家

    当一天过去了,芳妮准备去关门时,她的小女儿大叫起来。

    洛伊西:别锁门!

    芳妮:为什么?

    洛伊西:要是他回来,就进不来了。

    芳妮(画外):一个人要满怀谢意地接受他给予我们的一切。他爱我们,不会给予我们所不能承受的。

    外景,燕麦田

    罗萨莉娅的敌意已经成为一种内化的个性。

    罗萨莉娅:你要告诉他吗?把一切?

    芳妮:您自己写给他吧。

    罗萨莉娅:我的手会抖。我担心的是,等他走了,我会恨他。我可是他的生身母亲!

    芳妮(画外):今天我们种完了燕麦。牛犊现在很好驾驭,能跟其它牛并驾齐驱了。天气很好,所以我们有不少活要干。可我还是一直担心你。你的爱妻芳妮向你致意!还有母亲、姐姐和孩子们也问你好!保重,再见!

    外景,田里回家的路

    两名村妇在路上遇到芳妮。

    芳妮: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教父妻子:我们知道了。

    芳妮:知道什么?

    教父妻子:我们丈夫去打仗,这样你就没事了?

    她们用冷酷无情的眼神看着她。

    教父妻子(继续):简直就是发疯。对自己家庭,和这个村庄犯下罪孽!

    另一名妇女:还有他的教堂。

    教父妻子:你还不想别人知道。

    另一名妇女:一个没教养的农民。

    教父妻子:他会被遗忘的。

    她们转身离开,芳妮忍回眼泪。

    外景,圣拉黛贡德广场

    芳妮拉着拖车穿过广场,她被乡亲们冷眼相待,而她曾经习惯了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外景,磨坊

    她把谷物拉到磨坊主特拉克尔那儿,困惑和屈辱地垂下视线。

    内景,磨坊

    水车驱动磨盘。芳妮看着谷粒被碾掉外壳。

    外景,磨坊

    特拉克尔把装着脱粒谷物的口袋搬回芳妮的拖车上。

    芳妮:可是你还给我的,比我给你的要多。

    他并没有与她对视,低头沉默着。芳妮感动地离开了。

    内景,牢房

    弗朗茨在安慰一个因恐惧和绝望体如筛糠的狱友。

    弗朗茨(画外):我的孩子们!亲爱的罗茜、马里德尔和洛伊西,谢谢你们为我祈祷。要是能很快见到你们,那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啊。我希望你们不要争吵,也不要说谎。我相信天主会让我回到你们身边的。但这不会来得很快,妈妈晚上只能把门锁上。我会在白天回家的。亲爱的妻,你从牧场打回来草料了吧?昨天我看到杏树发芽了。我的三个姑娘不久就能赤着脚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摘花了。最好还是告诉她们爸爸到底在哪,别再用故事哄她们。亲爱的妻,我想求你点事情。能在下次的来信里放进几瓣雪绒花吗?一个狱友请我帮他弄一些。他是一个几周前被判死刑的法国青年。他想送雪绒花给他的爱人作为告别礼物。

    外景,水井

    芳妮在黑暗的井底铲着淤泥。雷茜从上边看下来。她们俩都满身泥泞。

    芳妮(画外):井从星期四就没水了。我们又把它挖干净。只等下场大雨了。现在我们只能从别的地方拉水。这里有一些紫罗兰,等你收到它们也就干死了。只要一看到漂亮的花,孩子们就马上要寄给她们的爸爸,你收到时一定会特别开心。

    她们用桶往家里提水。

    罗萨莉娅(对姊妹俩):你们得把井再挖出来,别再等了!

    外景,田地

    村邻斯特罗霍夫让姊妹俩搭了一段车。当芳妮要给钱时,他摇了摇头。雷茜被这小小的善意感动得流下眼泪。似乎不是村里的所有人都跟她们过不去。

    芳妮(画外):斯特罗霍夫捎我们去了趟蒂特莫宁。他没要钱,也不收。愿上帝保佑你,最亲爱的夫。

    她们在萨尔察赫河岸边收割苔草。

    芳妮(画外)(继续):许多人认为情况对你不利。虽然帮不上你,也不能给你寄什么,可我想去看看你,哪怕就见几分钟。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你觉得呢?

    外景,谷仓

    姊妹俩把稻草搬上草料间。

    芳妮:我试着跟驻防部队联系。可他们不理。我的夫是爱国的。好不容易打通了,他们就是不接电话!怎么才能跟他们说上话?他们的长官是谁?根本找不到他们人。没人接电话。即便有人接,也不会管。

    为帮着打理农场,雷茜现在搬过来跟芳妮住了。她们与社群的生活隔离得越来越远。遇到的村邻不会跟她们说话,只有冷眼相向。

    芳妮想象驻防军营偏远,阴森,难以理喻,却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地方。

    芳妮(继续):他们什么都不解释!要他们管事干什么?干嘛要他们统治世界?他们问过他愿意接受医院的工作吗?我们没奢望他们的优待。只要他应有的权利。

    雷茜:你去了是什么结果?

    芳妮:真是奇怪!开始我根本找不到人。

    外景,城堡(桑德堡)

    城堡里面,狭窄的街道出奇地冷清。一幢幢小型建筑七零八落,墙皮剥落。城垛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芳妮碰到的所有人都很客气,但似乎都不知道她要找的那位军官的名字。最后,她来到少校基尔的办公室。他坐在一张桌子后边。一名穿着党卫军制服的下士在隔壁弹奏着莫扎特的作品。

    少校基尔:终于来了!请坐。告诉我你的??

     4 )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是不是无神论比有神论怕死,有神论在自认为伟光正的死亡来临时,虽然也身体颤抖,但心还是坚持着的,尤其让我闭嘴的是妻子对他的支持,做正确的事儿,真的是另一种令我无语——是掺杂着佩服和些微不认同的无语。

    实际上,无神论也不比有神论怕死,可是作为更多的无神论者人群里一员,什么是死的有价值?对于无谓的牺牲,我是不赞成的。如同影片里的男主,在律师等人群一再的告诉他,签个字就可以自由,可以想自己认定的,口头的话语仅仅是随风飘走而已,甚至战争也已即将结束,他签字后可能也并不需要上战场去做自己认为不对的事情……他还是坚持地选择抛下如此爱着她的妻子、他的母亲,他的女儿们,去赴上帝之约。他应该能从信件里看到家人的艰难吧,老母亲和一种亲人们难以割舍的疼痛,而他的死,能改变什么呢?

    在我二十几岁时,可能会对本片更为感动,可当我已经过了执着到一根筋的年龄时,我还是更倾向死得其所是可以赴死的,哪怕在战地医院多救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的一条命,而不是让生命在监狱萎靡消亡。当然,生命无比珍贵,留着可以曲线解救正义时当然可以留着。

    女主的人设,唉,自愧不如,爱人爱到这种程度,极度的理解与三观一致,我的务实生活观,与影片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所以就不再啰嗦了。

     5 ) “人哪怕只背叛自己的原则一次他与生命的联系就不再纯粹”

    影像风格很马克力,隐秘的生活主题是议论文,镜头是一首首诗,结构是篇散文。结构太松散了,如果能再压缩一下给点紧致感,压迫感就好了。素材和表达的重复太多,比如孩子和妻子被排挤欺负这些素材出现在好多段落,但看不出随着情节发展,人物的情绪递进或变化,只是被欺负一遍又一遍,各段落间相互替换都毫无违和感。这样的素材太多,显得冗余、冗长、散漫、沉闷、枯燥。这是扣分项。

    马克利的主题一如既往的深刻。在集体潮流中个人选择随大流,还是不被裹挟还是逆流而行?做一个殉道者选择逆流是伟大的,但是个人有没有能力分辨他和他的家人为之牺牲殆尽的信念是否是正确的?普通人遭遇的真实人生困境更多的是事实模糊理性晦暗的,终其一生都没人能给你对错的终极答案。纯粹非黑即白指鹿为马的集体意志不幸降临到个人头上时,你其实没有可以按下赞同、弃权还是反对的按钮,最多赶紧抱头鼠窜免得被毒打。 如果集体意志能考虑到对少数派反对派尽可能少的伤害,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存在,大概就是文明了吧。

    “人哪怕只背叛自己的原则一次 他与生命的联系就不再纯粹” ——塔可夫斯基

     6 ) 面对庞大的国家机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原载公众号「虹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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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或许只有泰伦斯·马力克能把一个涉及到二战、纳粹、抵抗和死亡的历史故事,拍得这么影像如画,宛若诗歌。 他改编自真人真事的新片《隐秘的生活》入围了2019年戛纳主竞赛单元,虽然没能拿下最高奖,但也绝对是去年最值得关注的影片之一。二战期间,由于奥地利和德国的特殊关系,大量男性应召入伍为德国而战。奥地利人弗兰茨·杰格斯泰德拒绝服役,他和他的家人都遭遇了同乡人的唾弃和抵制。即便在军事监狱度过了漫长的时日,弗兰茨也没有改变他的立场,最终被处以死刑。 这并不是一个人的故事,在《隐秘的生活》中我们能看到,还有大量遍及各个年龄阶段的男子和弗兰茨一起被关在军事监狱,甚至还有一个年轻男孩在处决前写遗书时问弗兰茨:「我该写什么?」

    因为这种抵抗行为,弗兰茨被教会追封为烈士,并在和平主义者纪念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隐秘的生活》借由他让我们看到的,则是无数个像那位男孩一样,没能留下名字,被历史抹去的人。 泰伦斯·马力克却并未以苦难来描写这个充满了苦难的故事。影片从弗兰茨和他的妻子范妮的婚姻生活娓娓道来,展现了他们在村庄里的日常生活。

    在马力克标志性的广角镜头下面,圣拉德冈德的山村景观犹如世外桃源,弗兰茨和范妮一同挥动镰刀割草,在黑色沃土中翻找土豆,于日暮时分收工返家,那种完全不被世事打扰的田园牧歌,就像范妮的信中说到的那样:「生活如此简单,似乎没有任何烦恼可以打扰到我们的山谷。」 然后弗兰茨就应征入伍了。在影片中的很大部分时间里,他其实都是缺席于自己的家庭生活中的,他第一次入伍、此后在监狱中的生活都提供了一种完全迥异于山野田园的场域。

    即便是在行军路途、狭窄且空间有限的监狱,甚至弗兰茨被审问的问询室中,马力克依然使用了许多广角镜头来处理这些场景,这给这些空间带来了一种边缘的扭曲和变形感,你甚至能看到这些场景中的一些非中心人物的行动,比如在一旁无聊来回踱步的看守。 类似的处理也还发生在一些山村集会的场景上,类似山村广场的聚会地也是个公共场所,镜头中的人物、元素也显得更为密集,此时的广角镜头便纳入了更多非戏剧中心的人物,你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对弗兰茨及其家人的侧目而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马力克以自己的广角镜头美学在这种田园牧歌式的景观中构建起来的历史感。

    这些踱步的看守、在镜头边缘徘徊却又提供了情绪信息的村民,和那个临死前不知道自己要写下什么遗书的少年一样,都是构成了历史却又被历史遗忘的人物。 在弗兰茨所处的那段历史、那片地域里,没有人会觉得效忠希特勒有任何问题,弗兰茨的反抗反而被指认为一种不爱国的「背叛」,如今的我们才觉得他是英雄,这是历史的错位带来的认知上的不同。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被广角镜头捕捉下来的人物碎片也就才和那些田园式的生活一起,构成了那段历史。 影片中也插入了数段关于希特勒的新闻短片来提示我们这个人物的存在,但希特勒这个形象基本是作为某种符号化的存在出现在影片中的,换句话说,作为一部实质上反战或者说反法西斯主义的影片,《隐秘的生活》并没有直接把战争或者说法西斯主义作为反抗对象。 片中甚至都没有出现战争场景,能让我们直接指认纳粹主义的那些标志性的罪行也并没有强烈的影像,那些飘扬的万字符旗帜和最后隐而不表的处决场景就已经是最为直接的表述了。

    甚至连弗兰茨自己,都没有像那种抵抗英雄一样,身属某个组织、信仰某种理念、强烈抵抗纳粹主义,他只是始终忠诚于自己简单的个人理念:希特勒这样的人是反基督者,而信仰上帝的他不能宣誓效忠希特勒,这也是影片所体现出的那种政治性和宗教性的混合。 由此,《隐秘的生活》也就得以把更为历史化、更为政治化的抗争,从容地转化成了最底层也最有共通性的那种道德层面的抵抗。

    它带着一种宗教式的忠诚,也和故事所发生的这个山谷达成了一种完美的统一——这里的确不会被世事打扰,即便是战争也未曾到达这里,或者说,战争也到达了这里,以一种最为有力地反抗战争的方式。 抵抗这件事也并不仅发生在弗兰茨身上。 影片花了大段的时间去描写弗兰茨离开以后其家人的生活,一个以劳作为主的农业家庭失去自己唯一的男性劳动力之后,剩下的女性们所面对的生活压力是巨大的。我们看到了范妮和三个女儿事无巨细的日常生活,耕种收割、补洗缝纫、照料女儿,劳作在形式上与此前并无区别,却因为男性的缺席而呈现出了一种体力上的沉重感。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些画面带来的自然美感,树影间的变换光影,被余晖勾勒的发丝,家人坐在窗前处理食材时投射到她们身上的光晕,甚至连农人们挥动镰刀割草时发出的植物纤维断裂声,都会和背景音乐构成音乐性的节律。 范妮的这些日常生活,与弗兰茨的监狱生活构成了平行的反对态度。弗兰茨以自己非暴力的、非行动性的、道德层面的坚持践行了自己对法西斯主义的抵抗。在我们所能看到的他的监狱生活里,暴力以有限而断裂的形式展现,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他在囚室与上帝对话、与范妮对话和与自己内心对话的场景。 「对话」在《隐秘的生活》中也扮演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它不仅参与了构建这种平行的反对态度,也统领了全片的情绪感受。整部影片都贯穿了弗兰茨和范妮的书信对话旁白,又或者是弗兰茨和范妮各自的内心独白。这些旁白并不完全和画面内容相关,这种并非直接对话的形式,反而拓展了说话的对象,使之拓展成为一种人物与世界、与历史、与政治环境乃至与宗教信仰的对谈。

    在这样的处理下,平凡无奇的生活琐事被放大,得以建立起日常生活的仪式感,并打开了一条新的通道,与历史连接起来。

    马力克像是架起了一台显微镜,让观众看到一番新的景观——微小而重复的日常生活也可以对决宏大的历史车轮,就算那车轮有力量碾碎我们的肉体生活,但我们可以在精神世界中抵抗它,永不屈服。

     短评

    3.5。英語德語穿插,還好不太突兀。從神聖簡約主義配樂到場景中無所不在的天主教意象都透著濃濃的宗教味,隨導演一貫偏愛的風景與歡鬧畫面,帶出鄉村平靜表象下洶湧的時代波濤,美則美矣,但三小時還是太長了,以至於觀眾雖然震撼於納粹治下的荒誕,最後卻都在期待主角慷慨赴義好結束這一切。還是要稱讚一下看八月君,看他演戲看了這麼多年,這回他總算完全褪去過往的銳氣!在法官面前的哭戲真好,完全展現一個平凡人雖然無助也要吾道一以貫之的堅持,戲也沒被老戲精吃掉。這種柔軟,難道就是四十代的演技體悟?

    7分钟前
    • 侯二六
    • 还行

    对马力克真是累觉不爱了。镜头并没有前几部晃得厉害,但那玄乎乎的画外音从未断过。这次的大主题是信仰、正义和爱,但深刻的奥义不能只由人物诉说,它们没能被影像做实。和《细细的红线》相差甚远,《隐秘的生活》无关战场前线,希特勒就是个符号化的存在,代表着关于邪恶的一切,衬托出主角英雄般的不屈。充满了重复的抒情,作为一部近三小时的电影,实在是太单薄了。

    12分钟前
    • 2miao
    • 较差

    倘若用一个词来概括马力克的电影,那么没有比“悲天悯人”更适合的了。他的电影看似都有一股子神性般的宽容,然而实际上对于一个个仰望宇宙的影迷来说却一点也不友好。尤其是在《新世界》之后,它们都以“会当凌绝顶”的姿态劝退了大批观众。作者在他《隐秘的生活》里或许解释了缘由:一个人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会写诗?在她对“改变世界”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在他对“坚持自我”一点力量也没有的时候;在他们对“平庸之恶”的反抗一点胜算也没有的时候。世界如此温柔而浩瀚,人类却如此愚蠢而卑微。战争给人留下的无非就是这句重复了千万遍的话。超广角将那些壮美的自然风景、庄严的文明古迹尽收眼底,也将辛勤劳作的农民,细腻的人类情感以及质朴的乡间生活无限贴近观众的瞳孔。我无法估计这首诗究竟给了我们多少智慧、力量和胜算,但我知道一定有。

    17分钟前
    • Muto
    • 还行

    马利克仍然是影像之王啊,耳语一般的旁白加风光大片。只是,如此美景搭配压抑的剧情,其实也是怪怪的。

    21分钟前
    • 桃桃林林
    • 还行

    5分。马力克几乎完全抛弃了叙事,把二战时一个奥地利农民拒绝宣誓效忠希特勒,最后被判死刑这件事通过大量诗意的旁白、唯美的画面,MV一般的镜头来表达,让我感受不到导演想要表达的情绪。拒绝这件事是充满勇气的,甚至是伟大的,但不会像电影中一样是充满哲学味道的——一个奥地利山里的农民哲学家么?这件事可能与信仰有关,也可能与农民偏执的性格有关,但不会与哲学和诗歌有关。镜头推上去又退回来,大量广角仰拍或俯拍特写,把角色的脸拍到变形、拍到狰狞。可是使用镜头的方式与镜头中的画面并不匹配,画面与内核也是不相称的,甚至是矛盾的。这到底是恐怖的二战,还是美丽的田园牧歌?这是一部有病不呻吟反而歌唱的冗长散文诗,不比《歌声不绝》高明多少。

    26分钟前
    • 蒙奇D
    • 还行

    关于良心的抗争与信仰的坚守,马力克用最私人的情感来对抗最宏大的历史背景。登峰造极的声音设计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失去Chivo导致的一些摄影上的瑕疵(以马力克的过往标准)。James Newton Howard的配乐完全不输片中出现的古典音乐。观影过程中不断想到刘氏夫妇,但愿他们的“隐秘生活”有一天也能得到显现

    30分钟前
    • 舌在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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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永远的留下了,亲爱的弗朗茨,你是那昼夜的温差,你是那四季的变换,你是那山谷里最温柔的回响。

    33分钟前
    • 春田映畫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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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震撼的大银幕体验。绵延悠长的镜头语言与配乐,搭配大量诗化的独白台词,马利克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基督化角色的“独自”反抗。不想在影史里找任何一个坐标来定位这部电影,因为我希望它是独一无二。

    35分钟前
    • 斯大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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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半段的乡村生活展示了丰富的劳作内容,我基本上当成奥地利李子柒在看。美术很棒,故事嘛就像站在虫洞外看虫洞里的人——好……慢……

    40分钟前
    • m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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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之日》+《细细的红线》,三小时讲了一个一句话就能讲完的故事,特别诗性、散文的叙事,娓娓道来,反复吟唱,配合一贯的广角+特写摄影,将奥地利的美景,人物的爱情展现到极致,这只有最厉害的导演才能做到,三小时也因此不觉得长,私心加满到五星。

    44分钟前
    • LORENZO 洛伦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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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想,我个人是认为,半年前和半年后看这片子,心理体验大不同。这半年发生了什么?周围都是压倒的恶意,迫使你不得不陷入痛苦压抑的隐藏生活。会有那么痛苦吗?是错是对有那么重要?许多人要问。是的,很痛苦。好多个夜晚,到凌晨都睡不着。这部电影最欢乐的地方,就是马力克一上来就把田园牧歌、农民哲人、广角变形的影像精华晃了一通,然后进入痛苦的煎熬折磨。21世纪的观众,如何看待这个“德意志人民内部矛盾”,想着再一年,只要再一年,空袭警报都响起了,他还是可以脱逃的。但历史没有如果,就像你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拒绝向威权独夫效忠。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死刑倒计时也会发抖的普通人。

    47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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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弃叙事之后,马力克的电影里剩下的是自然与人文的和鸣。人类感情不能共通,但每一种截取人类情感的方式都值得肯定,马力克的影像是普世的,是悠扬而流转的散文诗。

    51分钟前
    • 日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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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时间里,分两次欣赏完了这部近三个小时的电影,非常喜欢。导演马利克43年出生,和我是同代人。大学学的哲学,做导演后还在学校教授哲学,是位学者导演。他拍摄的影片不多,但是最令我感动的是他一直坚持写作拍摄我们一代人所经历的最重要的题材,从《细细的红线》到这部《隐秘的生活》都是对二战的历史反思。 马利克用他独特的唯美画面及“碎片化剪辑”,再现了一位因反纳粹而被处死的农夫的悲剧,压抑中充满了诗意与哲思,给那些牺牲在“黑暗时代的圣徒”,留下了人类的现代记忆。而像他一样的Zhao Lin、Zhixin Zhang,Luoke Yu等烈士,我们也不应该让他们永远被淹没消失。 顺便说一下,在海信85寸8K电视屏幕上看这部影片,光影视听层次之丰富、广角仰摄画面之开阔,使我十分享受。

    53分钟前
    • 谢飞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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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马利克避开了宇宙洪荒天地玄黄那些过于宏观的视角,回到了真正人本的角度,所有的外在都在流动的镜头里融合却又被抽象化,这些外在是不断生长的作物与更替的自然季节,是天地不仁,不以人内心及社会的动荡为转移,也是邪恶的阴影,是恐惧吞噬的人心,是被扭曲的内心驱使吐露出的恶语(有趣的是这些语言在这里以无字幕的德语出现,更加抽象与外在),真正的主角是内心的声音,以缓慢诗性的英语颂出的,不可被以上的“外在”所听见感知,所谓“隐秘”,而恰恰是这些“隐秘”的内在生命在这部电影里以更加可见的方式传递给观众。马利克为自己的镜头语言找到了这些年来最合适的内在,真正的美国新教基本传统价值观,在这样的时刻以福音形式再次传道,但吊诡之处在于,其有效性又可能止步于已经听到过这些声音并隐约有所认同的人,很难产生完全的顿悟与启示

    54分钟前
    • 朱马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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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马力克成仙后又回到人间,真想要更严肃的讲一个故事后,觉得这种拍得过实再搭配那诗意的风格反倒不喜欢了,不爱不拍大逆光的特仑苏。冗长的有些不耐烦,知道他要说什么后很快就审美疲劳,而且那山间小屋的质感也太像度假村了。#金马56#片前福斯25周年纪念的获奖提名混剪短片到是非常好看。

    59分钟前
    • seabisu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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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iffam 大广角仰拍特写,或是无言的祂在凝视着情绪和状态。马利克始终将这种凝视对焦在人类与生命的终极命题:人性向诗性与神性的不断诘问与永恒求索。即便是历史中微渺的存在,被世人与凡尘背弃,但只要沉默地坚持着那份自我意志所甘愿选择的苦难,便是圣人。黑暗的甬道中总有无差别的光,我选择背向它,直面无望。

    1小时前
    • 山上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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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nd Cannes# 天主教人道精神奖。马利克又拍了一部跟以前差不多的片……广角+magic hour+诗化旁白+哲学思辨,不过这次是二战题材,故事发生地又搬到了奥地利山谷,而且少见地有着比较强的情节(相对于马利克之前的作品而言),还是有些不同的。技巧上主要是声画分立的手法,夫妻两人的通信和各自的内心独白成为了旁白的主要内容,并且跟画面关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用来展现人物心理和情绪。当然影片真的没有必要拍这么长了……堆砌的美丽影像实在是有点多。此外还用到了档案影像。片中所有德语对白没有字幕!

    1小时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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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哭为敬。

    1小时前
    • 陀螺凡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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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马力克的镜头似乎总是流动、柔软、不断向水平两侧画外渗透的。因此哪怕在描绘人物最痛楚最受压迫的时刻,他也以影像的神性给予其延展的喘息。但这种空间的营造始终难逃同质化抒情的风险。本片里最摄人心魄的反而是那些构造了垂直视点的时刻:让监牢真正逼仄逃无可逃,让天空不再宽广而只剩下信仰的叩问。在试图让一切无缝连接的世界中,偶尔的断裂反而更被需要——好比Franz就是那个时代的断裂位点一样。

    1小时前
    • 寒枝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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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Y-317,泰伦斯·马力克又爆发了一次,依旧是《生命之树》风格的延续,只是这一次的剧情更强一些,有了清晰的故事线,但这对于马力克的这种风格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这种影像风格还是更适合天马行空仙到飞起的拍法。当然,有故事线也有优点,就是可以让主题表达更清晰,让叙事的节奏显得更紧凑,不至于像前两部那样漂起来。大导演就是厉害,情绪和节奏总是那么准确,比如那些广角镜头,用来表现主角随处的那个畸形到世界,画面畸变都是来的恰到好处。这么美的电影,还是没忍住提前看了,等出了蓝光之后再重刷吧,反正马力克的电影值得反复看好几遍。

    1小时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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