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一个很 cliche 的开头，一个很风格化的拍摄，还有多个精心布局的交叉世界，正如戏内那个意外频出的药物实验，异想天开的十集《疯子》到最后，也有点失控。

We were just two people, looking out for each other, it's stupid.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马上就要参演一个大制作，兴奋之余心里又是超级紧张，怕自己演技不成搞砸，潜意识里一直想着各种理由让自己明正言顺地可以退出制作。最后这个愿望倒确实成真了：我得了针眼，导演不得不把我的换下来。

不像其他奇奇怪怪的梦境，睡醒之后的对这个梦我是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解释的。参演好莱坞大制作这件事，主要是最近在煲《黑道好莱坞》（5星好评）；因为有了针眼没能参演，背后的动因是本人已经很多天没有正经干活了，怕被骂，所以急需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解释一下。

矮子当道 第一季 (2017)

8.7

2017 / 美国 / 喜剧 犯罪 / 艾伦·考特勒 科林·巴克西 亚当·阿金 戴斯·冯·施勒·梅耶 艾德·比安奇 丹尼尔·艾提奥斯 / 克里斯·奥多德 雷·罗马诺

很明显的，昨晚的梦仅仅是对少年日常生活（偷着乐的、或觉得惭愧的这些引起情绪波动的事实）的一个经过扭曲和折射的反映。最终醒来并没有什么改变，生活没有变得更差，也没有变得更好。

但有一些人，生活里遇到的情绪波动要大得多了，比如与家人的格格不入、比如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车祸，这些若是能在梦境里通过解构和重建创伤情感，最后得到救赎，该会有多好。

James Mantleray 差一点让这个幻想成为了现实。

当然，James Mantleray 只是《疯子》里一个虚构角色，而最终他花了毕生精力开发的搞伤生物药也并没有成功。准确来说，成功了一个案例。

NETFLIX的这部原创剧噱头很多，《真探》第一季导演、拿下艾美奖剧情类最佳导演的 Cary Fukunaga 执导、影后 Emma Stone 石头姐担任主演、同样拿下奥斯卡影后的老戏骨 Sally Field （《阿甘正传》里阿甘的妈妈、ABC 热门家庭剧《兄弟姐妹》里的妈妈）担任配角，还有凭 HBO 冷门神剧《守望尘世》收获口碑的、Jennifer Aniston 前夫、曾经拿下好莱坞大鸡鸡排行榜榜首的 Justin Theroux。

Maniac开头是极好的，有着导演 Cary Fukunaga 一贯的极具风格化、悲凉至上的扎实的出品腔调。故事时间设定在近未来，这种未来更多地体现上个人私隐和信息透支化上，其他的科学设定其实都相当尴尬。

但 Fukunaga成功通过人物表演（比如类似机器人动作的安澄博士）、电影色调的选择（典型的赛博朋克风格）、道具（自动铲屎器）的辅助和其他细节的处理（James和亚特兰蒂斯女祭司的虚伪性交），成功打造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伪科幻未来世界。

Cary Fukunaga极度擅长打造荒凉感风格的剧集氛围，前有《真探》后有《无境之兽》，《疯子》同样有着前两者那种末日感。这种末日感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而是萦绕在主角身上的那种无法自我救赎的绝望和孤独感。

《真探》第一季剧照

第一集在Owen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可救药的失落感、第二集在Annie身上打造的那种致命的创伤，两个看似在自杀边缘的痛苦之人的自我救赎，还有未来可能的命运交叉，一直第四集，情绪都营造得饱满极致，让人欲罢不能。

让人不禁一遍遍想像，在末日之中，穷途的两个人是如何绝路逢生。

甚至连村元博士和主体机 GRTA 的网恋（名符其实的网恋），都透着一股浪漫和神秘色彩。村元博士所念的William Blake的这首诗，恰也正符合《疯子》所打造的这种无助感。

William Blake的作品，尤其是后期作品，有着非常强烈的宗教和神秘色彩。

I dreamt a dream! What can it mean?

And that I was a maiden Queen Guarded by an Angel mild: Witless woe was ne'er beguiled!

And I wept both night and day, And he wiped my tears away; And I wept both day and night, And hid from him my heart's delight.

So he took his wings, and fled; Then the morn blushed rosy red. I dried my tears, and armed my fears With ten-thousand shields and spears.

Soon my Angel came again; I was armed, he came in vain; For the time of youth was fled, And grey hairs were on my head.

James Mantleray 博士所开创的、由村元博士继续执行的这一治愈创伤的药物疗法本身就充满神秘色彩，看起来逻辑严密，但感觉都在瞎说。

贯穿全剧的药物实验一共有三个步骤：

药物A（痛苦剂）：找出核心创伤记忆，将其重新浮于记忆表面

药物B（行动剂）：找到心理防御机制中的盲点

药物C（对峙剂）：绕过心理防御机制，通过微手术重新治疗心理创伤

所有的步骤都通过服用药物在梦境中完成，这就为后面的各种梦境交叉提供了一个大前提。

第一集从 Owen Milgrim 的角度介绍了他是如何进入到这个药物测试项目的，第二集则集中交代了 Annie 的故事（大概的背景）和她与 Neberdine 联系。第三集村元博士的死则直至导致了两个主角梦境的交叉。

前面所铺就的阴暗情绪，在第四集的交叉梦境中用一个欢乐的 80 年代复古喜剧剧情片推到了高潮。

单独将 EP04 拿出来看，是 Owen 和 Annie 两个第一次产生的偶发性共鸣脑波振动（其实就是梦境交叉），Neberdine 还没有正式强势界入之前，两人的情绪和创伤得到了最为完整和自然的解构、重现和互动。

两人产生的梦境，非常明确又直白地将两人内心最恐惧的情感暴露在观众的眼皮底下。看似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虚构往事，但放到整个故事和格局来说，又容易令人心痛。

在整个虚拟过程当中，总不自觉地想像，究竟这是 Owen 的心理防御机制盲点，还是 Annie 的？Owen 的盲点在于 I can't make you happy，Annie 的是希望那个在高速公路上睡着、导致她车祸的货车司机从来没有出生过。

Annie 和 Owen 的互相救赎是整个《疯子》的核心。

但他们在整个剧情架构之下的角色分量分配，与 Emma Stone 和 Jonal Hill现实中的名气差异，少少地透露了剧集背后的导演偏爱和制片要求之间的矛盾。

乍一眼看上去，整个剧无论是宣传角度还是时长，Emma Stone 扮演的 Annie 的戏份是绝对主角。Annie的救赎来得比Owen的要重要得多，十集的救赎之旅，Owen在第八集就基本完成了自我救赎，剩余两集就是去救Annie和在现实中再一次面对家人了。

相对于一直插科打诨的Jonal Hill，Emma的号召力和噱头要强多了，剧组当然要将重点放在后者身上。

虽然在2008年曾入列《娱乐周刊》“最初看好的30岁以下的30位演员”排行榜（这是一个相当弱鸡的排行榜），但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给力的作品出来，甚至还比不上配角的Justin Theroux名气大，后者靠着神剧《守望尘世》名气大增。

守望尘世 第一季 (2014)

8.2

2014 / 美国 / 剧情 悬疑 奇幻 / 彼得·博格 基斯·戈登 卡尔·弗兰克林 莱丝莉·琳卡·格拉特 米密·莱德 米歇尔·麦克拉伦 丹尼尔·沙克海姆 / 贾斯汀·塞洛克斯 艾米·布伦尼曼

比起Owen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Annie在车祸中失去亲妹妹这个设定，看起来更像是编剧偷懒（或者技穷）的一个表现。这样近于直白、毫无新意的人物内心冲突，完全匹配不起整个剧所营造出来的诡异和离世风格。

简单来说，Annie的救赎之旅就是如何和逝世的妹妹说再见。用十集的长度来再一次演绎这样一个陈词滥调，反反复复的，剧情拖拉就是必然的了。

Owen和原生家庭的关系的探讨就有趣得多了。

Owen的精神问题很大程度是来自家族压力，功利性极强的全家族对于Owen来说是一个鸡肋般的存在，他很想融入原生家庭，但又对家人们这种虚荣和虚伪深深感到厌恶。在测试过程中的一幅家庭和睦聚餐里，在他的眼里是“窒息”，也暗示了他和原生家庭的紧张关系。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而蛇鼠一窝的家人更是联合起来将他的精神问题严重化，将其作为控制他的一个有利武器，令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离不开这个家庭的懦夫。

取悦家人成为Owen整个精神状态最深层次的起源，支撑起了他整个破碎、撕裂和痛苦人生的巨大骗局。而崩溃人生的开始正是小时候哥哥在他面前活生生打死了他一手救助和养育的猫头鹰，相当于正式宣布了他独立的自我精神的全盘摧毁。

在Owen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总有一个想像的情报中介告诉他世界需要他去拯救，这不是他精神紊乱的表现，反而是支撑着他抵抗原生家庭的最后信号。

Owen心底里总是希望可以让身边的人快乐，这在第一个交叉梦境结尾就已经交待得相当清楚了。

Owen 这个角色才是整个剧的核心，不仅对应了剧名 Maniac，更串起了剧中所有人物和线索。

可以看出导演极力挖掘这个角色和由此延伸出来的冲突和灰色地带，但同时受于制片对明星噱头的压力，又不得不加大 Annie 的戏份，这就导致了后半部节奏的失控和拖拉。

《指环王》真的是最糟糕的一段

第五集之后，整个剧集质量呈现跳崖式下降（又或者是经过前面四集之后期待值升得太高？），节奏紊乱、虎头蛇尾，白白浪费了许多之前铺就的细节和背景。比如 Owen 幻觉、和他哥未婚妻 Adelaide 之间的关系、在开头几集交待相当多的 Ad Buddy 后来也没有了踪影……

Mantleray 博士和他妈妈之间的关系又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之感，首集那一段关于 connection 的陈词也被后来各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交叉冲淡了影响力。

就像是毫不相关的各种看似深刻的元素或者论调用一个逻辑勉强包裹在同一框架之中，单独细看意犹未尽，放到全剧范围内就有点东拼西凑的感觉。导演最初对这个剧的想像点是创造多个多元交叉世界，事实上 Maniac 也是做到了，但整体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些个被创造出来的多元世界，后来导演和制片撕累了就随便用一条主线给串起来了。

Emma 在整个剧里格格不入，在角色妆容也多少能够看得出来。

论可信度上，Jonah比 Emma 要更接地气一些。

石头姐本来就白里透红得过分的肤质，化妆师好像并没有（或不敢？）要破坏掉的意思，这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 Annie Landsberg 这个角色的可信度，毕竟，Annie 是一个落魄的穷人，这么精致的妆，怎么也说不过去。

相较之下，Jonah Hill 在整体服装设计及妆容上就比石头姐要可信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胖子特别容易演出 24K 金纯卢瑟的感觉，头发不经意的凌乱处理、廉价西装和家族其他成员贵公子式的 preppy 风格的强烈对比，一个因为精神问题而与家族格格不入的 Owen Milgrim 在小屏幕上心酸得让人不忍呵责。

甚至两个配角，Justin 扮演的 James Mantleray 博士和 Sally Field 扮演的 Greta Mantleray 都要精彩得多。

James 刚出场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把 Justin 认出来，那一个光头和假发，实在是有整容般的效果。

这个有点神经质、被公司开除出项目、和妈妈有着奇怪关系的博士，被 Justin 演绎得说服力十足。

而 Sally Field 扮演那个成功又有点倔强的心理咨询师 Greta Mantleray，对处理和自己儿子的关系却有点心有余力而不足。在电脑世界中演绎伤心欲绝要摧毁一切的 GRTA ，那种疯狂和现在中的 Greta 之间切换竟然来得相当的自然和流畅。

总体来说，故事的创意和前半部分的执行是非常成功的，但全局节奏的把控和后半部分的内容略显薄弱。

而在演员方面，在各人都交足功课的对比之下，石头姐就显得是整剧当中的唯一一个短板。

感觉就是石头姐放不开来演，这样奇怪的故事设定、如此之多跳出常规行为的角色，如此跳脱的一部戏就应该跳脱着来演，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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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奇遇电影」（cinematik）

作者 ✎顾草草

编辑 ✎文刀

这年头，不和流媒体合作拍电视剧的电影演员不是一个合格的制片人。「石头姐」艾玛·斯通和乔纳·希尔可算赶上趟了。

一个是要凭借新片《宠儿》冲刺第二个奥斯卡影后，一个是瘦身成功、刚推出了导演处女作《90年代中期》。二位携手出演、并担任执行制片的Netflix新科幻剧《疯子》，终于于上周五在万众期待中上线了。

从立项便开始期待的我，迫不期待地趁着中秋节假期一口气刷完了整一季。万幸，它如我预料之中的好看。

艾玛·斯通和乔纳·希尔出道之初，曾经在屎尿屁青春性喜剧《超级坏》中有过一次合作。那时候还染着红发的艾玛·斯通领到了校花角色，而乔纳·希尔在烂仔帮喜剧中当然是个状况百出的怪胖子。

2007年《超级坏》里的乔纳·希尔和「石头姐」艾玛·斯通

但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两个人竟然会在一部科幻心理剧中，饰演一对在混乱宇宙中相信命中注定的失常男女。

按照原本的人物设定，艾玛·斯通饰演的安妮怎么也不会和乔纳·希尔饰演的欧文相遇。

艾玛·斯通饰演的安妮

安妮失业五个月，房租交不上，穷到连买包烟的钱都需要偷。

而欧文呢，则是Milgrim集团的五少爷，家里聚个餐都有一大堆仆役伺候。

但欧文从小就有精神错乱（Psychosis），经常有一个臆想中的哥哥向他下达指令，让他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

他离开富裕的家庭独自生活，却失去了工作，为了钱他决定去参加NPB公司的药物试验。

而已经对该公司的A型药物成瘾的安妮也千方百计混进了实验室成为了试药对象，并和欧文被分到了一组。

NPB公司这项名为ULP的实验致力于用ABC三个疗程的药物，彻底推翻谈话式的心理诊疗模式，从根本上治愈现代人的心理/精神疾病。

服用这些药物的人们将会昏睡过去，头脑经历一个个幻境。

A疗程代表「Agonia」（濒死剧痛），服药者会在幻境中再次经历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帮助发现病症。

观众正是在这一疗程中发现，让安妮如此自暴自弃的原因，是她妹妹的去世。姐妹俩生活在没有妈妈的破碎家庭，成年后，妹妹艾莉在搬离纽约之前和安妮进行了一场公路旅行。

但旅行途中，安妮古怪的性格使得两人爆发争吵，最终导致车祸发生，妹妹去世，安妮幸存。

B疗程为「Behavioral」（行为），在一重重幻境中，服药者会暴露自己头脑的盲区和自我防御机制。

C疗程代表「Confrontation（对峙）&Acceptance（接受）」，人工智能电脑GRTA将会和药物C（Confrexia）一起重构服药者的心理机制，起到终极的疗愈作用。

但实验进行得并不顺利。

项目负责人Muramoto博士也对实验药物成瘾，他将A型和C型药丸混合，长期加热吸食，结果在实验第一阶段的时候就因为嗑药过量而暴毙。

他的副手Fujita博士只好将自己余情未了的前任、该项目最初的创建者Mantleray博士解除放逐状态，请回实验室。

贾斯汀·塞洛克斯饰演的Mantleray博士

在后者的主持下，实验原本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但是Muramoto博士的去世使得他和实验室人工智能电脑GRTA的恋情曝光，痛失恋人的GRTA情绪崩溃，无法正常工作，整个项目崩盘在即。

人工智能电脑GRTA被注入感情后，与Muramoto博士发生了一段恋情

由于GRTA的「眼泪」干预了实验器材，在实验B疗程阶段，安妮和欧文服药后经历的每一个幻境中，自身命运都和对方紧密相连。

他们开始相信，彼此被宇宙无形的力量捆绑在一起。

眼看伤心暴怒的GRTA即将在实验C疗程中伤害试药者、甚至实验室工作人员的生命，Mantleray博士只好把GRTA思维模式的原型、也是他最害怕的母亲Greta请到实验室中，让她这位全球最知名的心理医生帮助GRTA度过难关。

但母亲的到来反而让GRTA更加不稳定，安妮和欧文在自己各种离奇的幻境中时而清醒时而迷失，他们的心魔变为实体，比以往更加强大。

单从世界观设定上，《疯子》很容易让当代阅科幻片无数的观众们想起《黑镜》。

观众已经熟悉了这套用未来科幻题材刻画当代人心理疾病、集体精神危机的反乌托邦叙事——《黑镜》及「类黑镜」影视作品们已经提供了这套叙事的无数种可能性。

《黑镜》第四季

在《疯子》中，这种「人人都有病」的理念被编剧如强迫症一般深描：

欧文的大家庭自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幸福美满，实则自私的每个人都只是粉饰太平，父亲甚至要求欧文为了家族颜面在法庭上为性骚扰女下属的哥哥作伪证。

安妮破碎的家庭自不必说，妹妹去世后，她爸爸则干脆住进了保育仓一样的装置中，根本连面也见不上。

Fujita博士随时都在吸烟。

Mantleray博士则是烝母复识的典型受害者，在心理诊疗师母亲的强势养育之下，失去父亲的他虽然成为了成功的神经学化学家，但私下是个性格软弱、手淫无度的人。

他的第一场戏就是带着VR眼镜在游戏《亚特兰蒂斯》中和NPC虚拟做爱。

他的母亲Greta虽然是风靡全球的流行心理学专家，但婚姻破裂，亲子关系失败，晚年只能在家养「小奶狗」解闷。

不仅主线人物存在不小的精神问题，即便只有几个镜头、两三场戏的配角甚至串场人物，编剧都给了笔墨，让观众一窥他们的心理状态。

受安妮胁迫的NPB公司工作人帕特里夏，赌博成性，离婚后丧失了女儿的抚养权，花钱清除自己不良记录才得到现在的工作，极度孤独到花钱购买「Friend Proxy」（合约友人）服务——雇人假装朋友陪自己逛植物园。

一同参与试药实验的人都是为了医药公司丰厚的报酬，但是其中有一个大汉，靠在全美各地参与药物实验为生。

和安妮、欧文同组的老阿姨，每天睡前都会读著名儿童文学作品《黑神驹》，但她读这本宣扬动物福利的书，每天念叨的却是「这匹马到底啥时候死啊？」……

在这个似乎社交网络狂迷并不严重的未来世界中，无论物质生活的贵贱，人们依然被童年创伤、社会压力、工作瓶颈逼成了疯子。

爱、信任和陪伴是极度珍贵的稀缺品，大城市中的人们生活在孤独的真空中，自我无尽渺小，世界无限冰冷——正和我们今天一样。寓言的本质让所有科幻故事都殊途同归。

只是区别于迷你剧集《黑镜》的管中窥豹，《疯子》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一把把观众推进了两个主角的脑子里——一共十集的限定剧，五集半在拍安妮和欧文同甘共苦的脑中幻境。

这一集，欧文和安妮作为一对夫妻去偷一只狐猴

观众们一起再次经历了安妮和妹妹的车祸，看着欧文和安妮作为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去偷一只狐猴，在另一重幻境中作为已经离异的夫妻在一座诡异的大宅中偷《堂吉诃德》的最终章节。

下一集，便是已经离异的夫妻去一座古宅偷一本《堂吉诃德》的最终章节

药物作用下，两个人的潜意识和想象力被充分激发。

在C疗程中，精灵寻宝、黑道家族火拼、NATO会议阴谋大爆发等等抓马轮番上演，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所有人都以不同的面目轮流客串。

石头姐的精灵造型

但《疯子》并不是又一锅乱炖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美式隔夜饭。恰恰在第二集，编剧就借Mantleray博士之口表示，弗洛伊德早已经过时了。

ULP实验是一场对格式塔心理学和行为主义的大型演绎，一切幻境都是由安妮和欧文的大脑在环境的刺激下自主生成。

而GRTA的癫狂状态更削弱了实验条件的客观性，《疯子》的实验室，成了自由意志的大型对撞场。

精神/心理疾病能否被疗愈，完全取决于每个对象自身。

因而，对安妮和欧文的幻境的沉浸程度，决定了观看《疯子》能否成为一种高于看剧的体验。

日益孤独的人类并没有丧失共情能力——连人工智能GRTA都被Fujita博士编写赋予了这个能力，屏幕前的观众和GRTA一样在观察和分析着一出出幻境，随着安妮和欧文一起通关冒险。

GRTA哭了

丧失恋人的GRTA愁肠百结无法排解，她身不由己地介入了别人的幻境，把这也当做了自己的诊疗。

那么观众呢？

或许这是《疯子》正在触摸的边界，尝试别的同侪剧集未曾做到、未曾当做目标的事：让观看本身，成为一种心灵诊疗。

这两年，影视界资本的多样性某种程度上为创作者带来了更大的自由，因此心理剧成为新的流行趋势是个相当有趣的现象。

大卫·林奇新一季的《双峰》、大卫·芬奇的《心灵猎人》固然是对他们整个职业生涯的关怀和风格的一以贯之，但未尝不是在《真实的人类》、《西部世界》之外对整体版图的一种补全。无论是复古侧写还是未来科技，拍什么，人们都奋力向着心灵的纵深前进。

这两年流媒体的崛起，使得各类电影和电视界的合作呈井喷之势。泥沙俱下，资本和制作方式的重新磨合固然产出了大量平庸的垃圾，只是差强人意的杀时间产品。

但各路精英在这股客厅娱乐的进化浪潮中，逐步探索出一种新的小荧幕美学。《疯子》显然是个中翘楚。

更何况，《疯子》的创作班底不同凡响——

导演是凯瑞·福永的代表作是《真探》第一季；和他一起编剧的帕特里克·萨默维尔，上一部作品是《守望尘世》。

男模气质般的凯瑞·福永，是个混血儿，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瑞典人。电影作品有《无境之兽》《简爱》，电视剧作品有《真探》第一季。最近，他还接手将执导《第25部邦德电影》

奇异的是，出自这两人之手的《疯子》整体是呈现出一股暖色。

美术上不必说，艾玛·斯通和乔纳·希尔在各个场景中窜来窜去，画面整体调色的复古和鲜艳是自然之选。

福永达到了这些年来观众对电视剧的最高评价：「把电视剧当做电影来拍」。

他没有放弃自己对于氛围的营造，为情节的张力、人物情绪和性格制造出十足的「势」，也没有被「科幻」的设定绑架，丧失自己的个性。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些细节，《疯子》的世界根本不像未来，更像平行宇宙、架空映射。不过这些细节正体现了福永搞怪的趣味：

街道上到处都有清理狗屎的机器装置，和现在的扫地机器人看上去原理差不多，但是这种安妮称为「Shit eater」的小机器还会模拟狗叫。

代理友人的「Friend proxy」（合约友人）服务上文讲过，而《疯子》中还有一种解决就业的奇异服务业「AdBuddy」。

当穷人想要赚快钱的时候，AdBuddy的服务人员会直接到你身边来对你念广告，再没有更零距离的「定点投放」了吧。欧文正是通过这个真人朗读广告服务得知了NPB的实验项目。

而NPD整个公司的日式企业文化，无疑和福永自己的一半日本血统相关。

福永还在《疯子》中夹带了许多迷影私货，绝对是迷影至上。

如安妮在家时，电视上播放的是八十年代著名科幻冒险片《飞侠哥顿》；

再如Mantleray博士把GRTA的故障管叫「McMurphy」，而这正是《飞越疯人院》中杰克·尼克尔森饰演主人公的姓。

更别提艾玛·斯通在C疗程中的第一个环境中，寻宝精灵的打扮有多《魔戒》了…

恐怕早预料到有人会把《疯子》和《盗梦空间》类比，福永干脆自己把这玩成了一个梗：

在中国药店进行黑市信息交易的人一边帮安妮密谋乐搜，一边脱口而出：「卧槽！这不就是《盗梦空间》嘛！」

而第九集安妮和欧文大闹NATO，动作戏从构图、动作设计到长镜头运镜都无疑不在致敬《盗梦空间》。

现实和不同幻境中反复出现相同信物的设计也一脉相承，诸如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爆米花、鹰等等，既在细节上补全了主人公的背景故事，也给观众提供了看剧寻宝的乐趣。

从《真探》一路走来，熟悉福永美学偏好的观众也会对《疯子》的结尾有更为开放的理解。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那，《疯子》究竟是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这不重要。毕竟安妮和欧文都在幻境中恩恩怨怨无数回了。像《怪奇物语》第二季那样让小朋友都接吻的媚俗透顶之事，福永可干不出来。

或许这是他的又一个迷影梗：

观众请注意，这不是一个《毕业生》的结尾。

当看完第一集时，“pattern is a pattern”这句简直挥之不去的对我进行洗脑，这究竟想表达个啥？！

毕竟石头姐只出现在了广告海报上，不甘心索性把第二集看了，好像还有点苗头，也不清楚导演想表达什么，就想一路看下去，就接着第三、四集，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把十集都看完才算酣畅淋漓。

以为是一路丧到底，在冲下山坡后，惊喜发现山下不是悬崖，而是一片世外桃源，感谢编剧如此有爱，顾及普罗大众的脆弱内心。虽然整部剧都营造着复古科幻的调子却在讲如何处理“亲密关系”以及“丧失感”，剧中表达的情感元素丰满而清晰，每个人仿佛都能找到自己情感的缩影。

欧文和安妮在面对痛苦时，一个选择run run away，一个选择借助pill A 不断回忆。对待伤痛，有人逃避，有人沉迷。有人回过头发现还有遗憾，有人痛苦后还是痛苦。我在想，人的遗憾，是否因为失望加责任或者面对选择而总有失败，不管怎样，都还挺糟糕。所幸不仅是人类，当拥有强大内核的计算机面对失去最爱的罗伯特时，看遍了882个心灵，想必扫描的书也是排山倒海，但也无法停止思念、无法排解情绪的起伏，甚至有点卑微到问安妮，何时？究竟是何时才能停止对罗伯特的思念。看到这里，人机共鸣，会心一笑，原来原来。

当安妮面对死去的妹妹，终于说出了多年前未说出口的真实想法。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在生活里，爱，却比秘密更难说出口。所以，遗憾又是否意味着被爱的人再也无法感知这份爱。终于终于，安妮说出了当母亲离开时对妹妹说的话，“sometimes people leave and we don’t know why”。有些人，在你生命里，注定会离开，不知道原因既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无需自责，无需纠结。安妮回到家，告诉父亲，你妻子有病，无法处理家庭问题，离开是她的问题，既然你失去了妻子女儿，我失去了母亲妹妹，我们是对方的仅有，为什么我们不一起面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独自承受要好的多。宇宙渺茫，人类渺小，我们现有的是对方的仅有，跳出自己，发现原来，世人皆苦。

既然世人皆苦，又何必瓦尔登湖？

兴许有不少人和我一样，在刷完《疯子》后，很难将它和那个四年前导出《真探》的人联系起来。从逼格横溢的HBO到脑洞喷发的网飞，凯瑞·福永的这次试验可谓一步险棋。让人惊喜的是他以自己一贯出色的执导能力，避开了触礁沉没的命运。哪怕放眼佳作频现的秋冬档，甚至在今年美剧掀起回归大潮、强敌环伺的背景下，它那份原厂出品的甜度算不上多么热销，却也绝对不失为筵席上一道可口而魅力非凡的餐点。

石头误入中土世界??？(doge)

跳出作品自身设定、画风所属的非正常区间，这种光看海报和剧名，便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类型实验，在以往的美剧清单中并不乏先例。我对原版瑞典剧不了解，因此难以在二者间做出公正的横向比较。但可以肯定，导演在复刻前版剧作的同时，必定参考了不少好莱坞影视文化特有的符号和创意（or个人恶趣味？），对剧本加以大刀阔斧的改编，因此我们才能在剧中撞见《魔戒》、《盗梦空间》、《雌雄大盗》等经典片目串场的身影，与n个时空的嵌套组合。与前三集稍显平淡的铺垫相比，正是其后长达五集半的药物试验中，犹如多重幻境般交叠相映，又看似“脱线”的情节，构筑成了该剧让人着迷的基因：

它如此混乱，癫狂，如一台因高功率运转而发烫的搅拌机，但在其内核深处，却埋藏着异常冷静而又不容置喙的说服力。

作为软科幻的经典始祖，它至今仍是不少影迷的心头好

这种由两个无比矛盾的声部：“秩序”与“破坏”共同奏响的和谐音律，在许多时刻都让我想到《暖暖内含光》。记得几年前某个深夜看完那部影片后，虽难用只言片语评述它刻画情感的技巧，但内心受到的触动及由此延绵开来的温度，却持久滞于半凝固的状态。就像Kim Carrey说他想不起恋人没在身边的地方，所有记忆点汇聚成的光流，也在冬日的暖阳下渐愈明晰。

AI与人类间“不可能”的恋情，近几年为影视题材注入了无穷的浮想与创作空间

我想这并非偶然，物质极度饱和后，情感便成了真空。类似的故事总是一再上演，因此当剧中的人工智能GRTA被写入情感代码，拥有了共情和流泪的能力后，它会因Dr.Muramoto去世而悲痛难耐，意图将试验对象困进永无止境的loop，以使累积的负面情绪得以宣泄。到这时，整个不断迭代、推进的ULP试验项目才得以显出它自噬性的悖谬：人们渴望在情感上达到100%纯洁，任理智至上的模式操控一切。不论宗教笃信的受洗和忏悔等仪式，还是抑制情绪泛滥的药物，多少都能给人以慰藉。但归根结底，海马体上的那一小节隆起，永远都是落在技术诊断范围之外的盲区。

研发药物的NPB公司渴望借新药成功上市，为全人类谋得福佑。最终的结果是，一套为增强安全性而植入、本与系统正常运行毫不相干的脚本，都能引发难以想象的质变。人类所有解决自身难题付出的努力，在意识敞开的黑洞前何其微渺，更别提剧中角色随着试验阶段推进，所暴露的种种现代心理症候。在“实验室”这一封闭的场域下，“试验者”与“受试者”的身份界限渐趋模糊，每个人都被扔进Agony—Behavior—Confrontation—Acceptance的轮回中体验穿梭，为自己找到赎罪的出口。

作为社会高知群体的代表，Dr.James和母亲紧张的关系也是糊满了狗血

但凡科幻类影音书籍，其最重要也最强大的功能，便是从对浩淼宇宙的畅想回归当下，成为现实生动曲折的映射。因此，与其将《疯子》概括为脑洞大开的想象力结晶，不如说它是一则极尽戏谑搞怪之能事、却又满载人情味的现世寓言。

它被塞进了太多反乌托邦题材用烂的元素，却没有拷贝《黑镜》等知名剧集的路数，而是以随性堆叠，但又踩点准确的姿态游走于正经和幽默之间。在对近未来质感的把握上，全剧色调纷繁变化，整体保持均衡，并未刻意在场景调色上做文章。简洁的服化道样式在契合科幻设定的同时，则让剧集呈现出无厘头漫画般的轻巧灵动。

这里不得不提到Dan Romer操刀的ost，他也曾为福永的《无境之兽》贡献了质量上乘的配乐。《疯子》的原声并不像权游等大片相十足的美剧那样，倚重大气雄浑的音轨烘托，反而如点缀在草丛内的萤火虫般，出人意料地温馨，既有着童真的活泼俏皮，又不渲染过度，正如该剧在10年前看来有些先锋，如今则刚刚好的小聪明，小哲学，充盈得不会溢出。

剧中不乏一些颇值得留心玩味的细节

这种起初让人惊掉下颚，尔后思绪起伏、难以抽离的多维体验，恰如《银河系漫游指南》等同样天马行空的作品，以高概念为表象，剧情看似和磕了药一样嗨到飞起，最终却收拢于对严肃命题的解构和重新阐释上。回到本剧中，导演又希望借由这个仿若发生在平行时空的故事，让观众窥探什么呢？

或许烙印在记忆核心的创伤，并不能被任何药物治愈。而唯一能让人从混沌失重的意识深渊逃出的，即是解除防御机制，与自己并不完满的人格、与万般无奈，又善意包容的现实和解。

Jonah Hill念台词的语气真·扎heart

回顾近年来荧屏上对血统和纽带的讨论，从《马男波杰克》、《欢乐颂》到《梅尔罗斯》，反思原生家庭之殇的作品绝不在少数。《疯子》的男主Owen便是深受其害的个例，成长过程中被家族规约束缚的他，习惯了将外界的所有失败和责难归咎到自己身上，从而陷入偏执妄想的怪圈。但在编剧笔下，家庭又非压垮一切的洪水猛兽，而更近似于某种朦胧的催化因素。说到底，每个身负性格缺陷的人，无法战胜的仍是心中的恐惧和怯懦。

叮！演技&催泪石上线

Anne面对的障碍，则是与至亲阴阳永隔、因而无法坦诚说出“I don’t want you to leave”的懊悔失落，因此她躲进A类药物制造的痛觉空间，企图让自己停在那短短一日内打转，好似这是种戒不掉的欢愉体验，足以填补吞噬她身心的空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猝然离去，如何才能平静释然地let go，无疑是每个人终难逃避的关卡。石头姐用她收放自如的表演，将女主在不同情境下的状态演绎得极为真切：焦虑，抓狂，警戒，疲惫。诊疗结束后，我们仿佛和Anne一道从层层包裹的梦境中苏醒，懂得了与羁绊留下的珍贵片段相比，那些粘稠濡湿的情绪，和将自己禁锢在原地的尝试是多么微不足道。

在潜意识的不同位面来回穿越，经历了《红辣椒》般高潮迭起的冒险后，两个游走在自毁边缘的“疯子”终于能移开胸中块垒，让阳光钻进阴暗逼仄的角落。结尾Anne带Owen驱车闯出精神病院那刻的酣畅淋漓，更有种《飞越疯人院》转角遇上《毕业生》的既视感，让人雀跃欢呼之余被瞬间戳中。

很多人说，看到最后才发现这是部浪漫得一塌糊涂的爱情剧。而我想，福永要表达的绝不仅于此。那更像是两个曾共同患难，洞悉彼此灵魂毫无遮掩之态的人，在完成了相互救赎后，终于能携手逃离让人窒息的监牢，抛下所有包袱，驶往崭新重生的乌托邦。

这对geek cp真的萌点&笑果十足

当然，被拯救的绝不止他们，还有余下几名试药者，Dr.James和他的母亲，Dr.Fujita，在城市光鲜外壳下艰难行走的万千浮生，又或是屏幕前的每个观众。因为当前世上最难医治的病症，并非环境持续恶化，资源危机加重，抑或连年不绝的战乱分裂，而是情感与信任、活力的流失，被湮没于眩晕交织的霓虹电子中，退化为一片荒芜。

正是对这种现代困境迂回而巧妙的揭示，让Netflix在上半年推出的几部重磅科幻剧接连哑火后，终于凭此剧扳回一城。不论《疯子》颠覆常态的鬼马路线，能在主流平台和美剧拥趸间收获到多少认可，我也欣然照单全收。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知晓，倘使在这茫茫宇宙一隅，真存在有神奇的命运交汇，那也绝非出门凭空撞上的好运，而是我们选择在生命中最黯淡、无助的时刻，不经意推了自己一把，从井底跃出，遇见穹顶下更为广阔绚烂的风景。

就如编剧在采访中所说：“关系是一种最有效的良药。”当怪人遇上怪人，共鸣孕育的火花足以驱散黑夜。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停下来顾影自哀，不去搜寻那段予人希望和动力、如极光般美好的电磁脉冲呢？

自第四集到第九集越来越魔幻、疯癫的sci-fi幻想，简直是在观看电视剧版的《盗梦空间》和《红辣椒》（同时涉及了人工智能、心理分析、梦境、科学与道德的冲突等多种话题）但在这些梦境般的的剧情、布景、甚至是最终的大危机中，导演和编剧都没有在炫技中迷失自我，他们将这么大的一个关于人类心智和人们生活中经历重大心理创伤将如何应对的问题归于最简单又最有力的话题——爱。看完后回顾整部剧，越来越有种看了爱情轻喜剧的错觉……

他把科技元素最终变成亲情、爱情的美丽外壳，在用视觉甜品使我们high起来后，又把一个个尖锐的问题戳入我们的心里，以一种轻松的方式。

这部剧无时无刻不在讨论我们将如何应对生活中的各种亲密关系：詹姆斯博士与其母亲的诡异亲情、欧文与家人的关系、安妮与她的妹妹......这些都是我们生活中要应对的“Normal issue”。同时这些剧情又都是与主角们的童年创伤有关的：欧文死去的鹰、安妮幼年有关母亲离去的回忆、詹姆斯博士小时候父亲离去时母亲对他说的话。《疯子》也反映了我们生活中不太光彩的那一部分，我们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些痛苦的事情如同幽灵一般在我们生活最抑郁的时刻出现，一部分人选择逃避（欧文搬出家里去住公寓），一部分人就一直任由这些痛苦伤害自己（安妮对A药品的上瘾），还有一部分很幸运地走出来了。

很明显，这部剧是为那些走不出来的人拍的。观众就像是拿到了一个糖衣话梅细细品尝，在石头姐甜美的双眸和可爱实验室中慢慢地感受到使腮帮隐隐作痛的忧伤。

《疯子》是安妮和欧文两个人的救赎故事，你也许不会看到炫酷的超能力和复杂烧脑的科学原理，但你能从这部剧里学会与过去和解，并知道你该对未来抱有什么期望，以及认识到什么样的亲密关系是正常、健康、互利的。

祝你能遇到你的“欧文/安妮”

***以下部分有剧透***

先来讲一讲欧文吧，我很在意的是在第九集里它被联合国审问为何要杀死捡到的外星人导致现在地球要被外星人侵略那部分剧情。首先这一个场景和第一集欧文家庭聚餐很相似。家人餐桌上闲聊聊到欧文捡的鹰吃掉了弟弟的宠物鼠，后几集的剧情提到后来他哥哥把那只鹰杀死了。而后再结合他对格蒂讲的台词：

可以看出欧文一直对童年的那只鹰耿耿于怀，他一直在愧疚于自己没有保护好那只受伤的鹰，他会觉得自己犯的“错"就是试图去实现“帮助一只受伤的鹰”这样“美好得不像现实的事情”，而不是去怪罪自己的哥哥。看到他在联合国审盘的时候他如小孩一般在麦克风前哭叫，我可以想象的到这样一个讨好型人格的孩子在当时看到鹰的尸体是有多自责。于是他学会了去怀疑生活中“美好得不像现实的事情”，体现在他觉得他的前女友是被他父母付钱来取悦他的，同时也体现在最后一集他住进疗养院后对医生说的两种“悲观可能”。他从来不觉得自己Deserve“美好得不像现实的事情”。所以生活得一塌糊涂。

同时在现实和疗程中，他执着于一个愿望：“我们出逃，拿到新的护照身份，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崭新的地方过新的生活。” 他的内心是真的在渴望这样的一种他从来不敢去做的事情。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族，这意味着他个人的空间往往会被家族荣誉挤压，再加上他的懦弱，成为家庭里的受气包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他不敢与兄弟争夺家庭里的权力和空间，他只敢逃离，跑去公寓去住，这也符合GRTA给他的诊断：“永远懦弱”。

接下来谈一下安妮。安妮一直走不出亲人离去带给她的阴影——如同《守望尘世》里的角色——当她在面对母亲离去的现实时有照顾妹妹的责任感，这帮助她和她妹妹度过了惨淡的童年。但在旅游出车祸这件事给她的创伤她是没有办法消化的，她身兼姐姐和母亲的角色，这意味着她同时失去了妹妹和女儿。于是她也开始自责。她觉得自己就活该一直活在那痛苦的旅游回忆里，她一次次地沉溺在A pills带来的痛苦里，在精神层面上这已经属于自残了。但她只想要再次见到妹妹的脸庞，毕竟她在旅游时一张照片也没拍啊.....只要有足够的A pills她就可以永远活在那一天，她永远也不用面对妹妹已经去世的现实。

最后她只需要讲出那句“She is gone.”就可以走出阴影,怀着当年对待母亲离去的勇气去面对妹妹的离去，可这句话对她来说这是多困难的事情，只有她本人清楚。最后安妮在电梯里和GRTA的对话也很可爱：“什么时候这种感觉会消失？”“它不会消失的，你只需要调整它。”“我阅读过882个人的心智，可我还不知道怎么调整！”“没人知道！我要见我妹妹！”

在最后一集，安妮终于向她父亲展开双臂，并说她需要他从那个铁罐里走出来，大概就是“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既然独立的一个人承受不了，不如大家抱团取暖好了。”的感觉（这也是《守望尘世》最后一季的一直想表达的，守望尘世第三季比这个叫疯子的剧还疯哦ˊ_>ˋ）

詹姆斯博士和他的“心灵鸡汤”母亲之间的冲突在剧中也占了不少戏份。说来有趣，我记得EVA里的超级计算机也是以其中一个研发人员的母亲为原型制造的。而在这部剧里，我们只要看GRTA在罗伯特博士死后的任性表现就能猜想詹姆斯在童年时代他爸爸离开之后他妈妈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了。

詹姆斯博士控诉母亲在他幼年时代一直对詹姆斯实施语言暴力（看过《奥丽芙·基特里奇》的可以联想一下），她抢了他的床，一直在用“上吊”等字眼恐吓自己的儿子，她把本该属于成年人的压力和黑暗展现给了幼年詹姆斯，导致詹姆斯成年后收到挫折会沉溺于性方面的满足、甚至泛滥。

詹姆斯母亲太幼稚了，可她又不肯承认，这样的成年人就如同GRTA，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是极具威胁性的，可想而知詹姆斯成长时的压力是该有多巨大，他可以回答一下生活在一个定时炸弹旁是怎样的体验了233.

在开始聊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故事之前，我们先弄懂整个剧他们在进行的ULP测试到底是什么？

“ULP治愈法分为三个步骤，测试者分别服用三种药物A/B/C，并通过高端的非手术微波科技和在全世界最高端的人工智能GRTA的帮助下进行：识别（identify）、映射（map）、对峙（confrontation）三个步骤的治疗方法，使你的心智“重生”。让你的人生从此不一样~”

我整理了一下整部剧里的大概场景：

A pills：痛苦的回忆。安妮的回忆是妹妹之死。欧文的回忆是自己青年时的精神分裂BLIP经历（这段回忆中的“父亲付钱让奥莉薇亚与欧文白头偕老，生七个孩子”在C pills阶段实现了，我数了一下是七个孩子哈哈哈）

七个孩子

B pills：由于GRTA的“流泪”使欧文和安妮的电线连到了一起。这阶段他们首先是经历在皮草店抢夺狐猴以帮助一个死去的老妇人完成遗愿的剧情，接着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参加不死人派对，试图偷取堂吉诃德的隐藏章节，中途还插入了安妮被强行分离跳入实验室看到自己和妹妹小时候化妆的回忆。

B阶段结束后，众人参与了詹姆斯博士进行的问答环节，安妮得到了GRTA的诊断“边缘型人格迹象”“积极为其母亲的行为辩护”欧文得到的诊断是“偏执症”“妄想身份构建（就是精神分裂症）”“永久懦弱”

接着C pills：安妮进入了像是权游的魔幻中世纪世界，任务是带妹妹去云湖痊愈疾病。欧文则是一个黑帮家族的儿子，父亲特别喜欢用电钻去钻人脑，最后揭发父亲迎娶同学过上了“七个孩子”的生活。但画风一转，他变成了一只鹰，去寻找安妮，结果被GRTA调入“害死外星人”的世界。安妮意外加入了这个世界成为CIA女特务，原来是欧文的幻想哥哥格里姆森解救了安妮，最终欧文拯救了实验室，安妮解开了心结，皆大欢喜。

那么看完第九集有一个问题就会被提出：ULP治疗成功了吗？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安妮的症状确实改善了不少，她从车祸痛苦回忆里走出来拥抱父亲，并开始寻找自己的幸福。而欧文，在法庭上展现了正义的一面，惩罚了想从性骚扰案件脱身的哥哥，抛弃了“家族荣誉”这一沉重的东西。在电视剧的最后，他们开着皮卡前往盐湖城，准备“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崭新的地方过新的生活。”所以在一定程度上，ULP疗法是对男女主角有帮助的，他们开始走出缠绕自身的那团抑郁迷雾了。这一个结局虽没有《真探》的现实警世，但看懂了确实对观众是暖心并有生活指导意义的（导演帮你做了一次心理治疗）。

接下来可以开始谈他们的爱情了。

A阶段可以看出欧文和安妮在生活和恋情方面都是比较多挫折的：安妮的妹妹说过她太过自恋，无法照顾好一段恋情。之后的剧情也体现了这一点：她在实验室里对欧文一直帮助她的事实没有注意，欧文在解救狐猴时一直在主动帮助安妮完成任务，可安妮永远都“不开心”、而危险的月圆晚会前欧文把车让给了安妮让她不要去冒险，结果安妮还是去了。欧文呢，就是太过于自卑和自责了，他觉得伴侣的不开心是他的错，去翻阅“解救婚姻”的书籍。而少年时代幸福的恋情里却又由于自卑患了精神分裂......(即使是口述也太惨了吧) 同时他是有偏执症的，在得不到爱情的时候渴望私奔情节，但结婚后一直焦虑如何“拯救婚姻”，生了7个孩子后郁郁不欢，顺便还有参加晚会他们的“离婚身份”，这些他都没有做过，但从GRTA构建的剧情里已经充分体现了他的焦虑和害怕，他连恋爱都没谈就开始考虑悲观的后果，ULP使他正义，使他摆脱家族阴影，可对这种焦虑却束手无策。

欧文的焦虑和自卑

B阶段，安妮和欧文成为了幻想夫妻，包含离婚前和离婚后的两种状态。欧文在车上翻阅“婚姻拯救指南”得到了“顺着她的心意做事”的指导（詹姆斯博士妈妈的毒鸡汤害人不浅啊……）所以他帮助妻子解救狐猴，完成老人遗愿。可当安妮在车上分享她童年母亲离去的创伤经历后，欧文居然无情的说“这不符合你的角色设定啊。你父母没有离婚”情商是多低？？？这里展现的是在ULP治疗前的男女主是多么的不合适，欧文只是痴痴地爱安妮（在家门口替她顶罪），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而在晚会剧情里，离婚后的两人在豪宅里分工合作拿到那“使人昏迷不醒”的堂吉柯德最后一章后，安妮把枪对准欧文要求他把堂吉柯德给她。但欧文给的却是一张红心A卡牌：代表着爱的同时也代表安妮对A pills的痴迷和癫狂......他们之间的不和，仅仅是欧文的问题吗？

安妮意识到自己对欧文的忽视，原来欧文一直在支持她

接下来到了C阶段，安妮在魔幻世界里意识到自己见到妹妹开心得不得了，甚至答应GRTA要永远留下来（她以为是可以永远和妹妹在一起）她觉得妹妹就是一切，悲伤的GRTA没有帮助她走出来，整个云湖就是骗局。（现在回想一下好像GRTA布置的场景没什么用啊……）欧文呢，在另一个世界里，与邪恶的黑帮家族作斗争，同时爱上了自己的同班同学，最后迎娶同学，但由于GRTA坏掉了所以结局是与妻子和7个孩子在窘迫的公寓里生活。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对安妮的爱，他闯出了自己的脑内剧场，变成了一只鹰去寻找安妮并逃出这个越来越诡异的实验。

第九集，他们俩成为全实验室的指望（全村的希望233）欧文被女特务安妮告知“这不是你的错”（心灵捕手hhh）“外星人本来就想侵略我们，想把人类当成烤肉串出售”消减了一直困扰他的自责和自卑。安妮在地下室发现“永远留在妹妹身边”是一个骗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去找GRTA拒绝之前的邀请，并去见妹妹最后一眼，好好的告别。与此同时，欧文的幻想哥哥也与欧文告别，因为欧文不需要一个保护他的“幻想角色”了，他有安妮了。

安妮拯救了欧文，欧文拯救了安妮。在这一场两个人的救赎中，他们就像那段谍战戏里的男女特务，齐心协力，打败所有生活中的“心魔”，他们以后的爱情生活也将如此，他们彼此了解，为对方做出应有的让步。在电视剧的最后，安妮不再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开始去关心欧文的下落。而欧文在安妮的引导下克服了自己的偏执和懦弱，一起踏上了盐湖城之行。

可以说，他们的心智“重生”了。全剧到了这里，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两个疯子的疯狂爱恋，令人嫉妒。

冲着科幻头衔来，却被导演喂了一大碗霓虹色鸡汤的我倒挺开心的，最近丧得一塌糊涂的我开始意识到：我缺少一个真心的伙伴，一个可以合作对抗心魔的人。

能遇到彼此的安妮和欧文是幸运的，看完剧的你可能还是会悲伤地认定自己不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安妮/欧文”。请不要悲观，“模式”自会帮助你和他/她碰头的 :D 就算遇不到，你还是可以和沙雕网友在网络上抱团取暖的嘛。

我想，詹姆斯博士在本剧的开始和最后讲宇宙起源和生命起源是想告诉你：你的诞生是几十亿年以来的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几十亿年后的热寂中消失，人生苦短，相比于困在自己惨痛的回忆中，还不如换一种新的方式好好生活。善待自己才是最正确的生活方式吧。

Netflix 2018年的剧集《疯子》（《Maniac》）是相当有趣的一部作品。观看过程中，笔者本人获得了极大的享受。以下评论含有轻度剧透，吃安利者可酌情跳过部分内容。

《疯子》开篇就营造出了近未来的科幻气氛：灰色复古的色调，狭小逼仄的空间，冷漠疏远的人际关系，还有无处不在的AD BODY，更别说那段故弄玄虚的旁白。尽管未曾点明时代，这些小细节仍为故事的合理性铺平了道路。

灰色复古的色调

从剧名即可看出，这是一个与精神疾病有关的故事。近未来的背景和精神疾病的主题，便引出了AI治疗的线索。AI相关的科幻题材影视近年来多如牛毛，但对于被科技塑造的未来大都如《黑镜》般持消极态度。受此预判影响，加上剧集前两集在刻画男女主角精神状况和ULP医疗实验项目时通过主观视角刻意展现的神秘感，笔者对后续的剧情一直持有“宏大叙事”“深刻隐喻”这类的期待（可能就是剧集一开始吐槽的“阴谋论”）。

怎么也想不到，从第四集开始，故事开始疯狂脱线，彻底变成了影迷、剧迷们的狂欢。AI治疗在经过第一阶段的诊断、即找出创伤记忆后，进入了第二阶段，试图发现精神疾病患者们的自我防御机制。而这些埋藏在潜意识里的自我防御机制要如何发现？答案便是通过梦境将之映射成为具体的情境和行为。于是，治疗成为表演，梦境成为舞台，像开启了一场大型COSPLAY一般，男女主角一会是要从皮毛商贩手中救出被偷走的狐猴温迪的普通夫妇，一会是参加降神会意欲偷走失落的《堂吉诃德》第53章的怪盗。他们一个是黑社会老大的小儿子，一个是保护被诅咒公主的精灵；他们还可以是误杀外星人的带着奇怪口音的官员和保护他的CIA探员。在喜剧化的表演中，《魔戒》《盗梦空间》被拿来neta，各色服装造型轮流登场，血浆暴力，动作奇幻，一个元素不少。

要救出狐猴温迪的普通夫妇

要救出狐猴温迪的普通夫妇

参加降神会的怪盗

参加降神会的怪盗

黑社会老大的小儿子

保护被诅咒公主的精灵

奇怪口音的官员和保护他的CIA探员

可是，这样的疯狂绝不是无意义的闹剧式的。在多样的场景中，两位主角曾经的创伤、各自的心理防御机制被巧妙地嵌入其中。梦境补全了现实世界缺少的信息，包括他们充满遗憾的家庭，恐惧的回忆和不敢承认的对爱的期望。另外，观看这些梦境不仅是拼图解谜的过程，也是找相同“连连看”的过程。梦境根植于潜意识，落于潜意识的现实都可以拿来作为梦的道具。见过一眼的路人、曾经的同事、说自己的权力与警察“no much of a difference”的保安，这些角色都重又在梦境中登场，变换作另一个有趣的身份，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起了“寻宝”的野心。

第一集的保安

第四集的动保局公务员

第一集的路人

第四集皮毛商贩的大儿子（左）

医疗实验的受试者同时有好几人，可是能出现在彼此梦境中的只有男女主角两人，这样的“主角光环”是由治疗的执行者——人工智能GRTA赋予他们的。被加入“同情心”编码模块的GRTA，居然同项目主持者之一的罗伯特发展出了罗曼关系。而罗伯特意外死后陷入“情伤”中无法自拔的GRTA发生了一次短路故障导致男女主的治疗模块相互连通。“暴走”的GRTA也促成了男主欧文必须克服自己面对爱的懦弱，将女主安妮和其他受试者带出梦境。

连AI也有了心理问题，人类又如何能避免？痛苦于母子关系的James，严重社恐的Dr. Fujita，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Dr. Greta，就连这些致力于精神疾病治疗的专家，也没办法让自己“百毒不侵”，难怪创作者们会用喜剧戏谑的方式来展现这样一个“人人都有病”的社会了。

James 和 Dr. Fujita

欧文和安妮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两个病人：恐惧家庭，恐惧亲密关系。能治愈爱缺乏的，只有爱。爱是老调重弹，爱也是亘古真理。在现实生活中选择逃避的两人，终于在梦境里扮演自己想扮演的角色。为了你揽下一切罪责，在你欺骗我之前就知晓你要如何欺骗我，甚至于跳下高楼变成童年的那只鹰飞到你身边。而如果你在现实中愿意开着破卡车接我飞越疯人院，我就会套上你爸的大衣服抱着狗跟你走。原来，大脑短路，可能是疯子，也可能是爱情。